说到要动手,薛启辰一骨碌爬起来,抢着接过瓶子,放在塌案正中。
“怎么个做法,快教我!”
九哥儿笑盈盈端来风炉,隔水将一碟红蜡融化,冷在一旁。端坐塌旁认真示范起来。
这蜡梅做法倒也不复杂。并拢五指,瓷盏中先蘸下清水,再探入红蜡油碟,待指腹形成一层蜡模,快速粘合上红柳枝条。随着手指轻轻松开,一朵盈盈展展的红梅,便翩然落在枝头。
“有趣!快让我试试!”
薛启辰挽袖上前,半跪在榻边,全身用力又小心翼翼地跟那半盏蜡油较劲。很快,也成了一朵红梅。只是花瓣不一,且歪歪扭扭。
不过很有些憨态可掬的天真,真是物如其人。
庄聿白和然哥儿也加入这梅花制作大军,一盏茶功夫,借着屋内烛光和窗外廊灯,疏影横斜暗香起,满枝梅花映雪开。
“不知军营中,又该如何过年。”庄聿白将最后一朵花苞粘上枝头。
九哥儿撤去风炉、蜡碟等物,围着这瓶蜡梅,又放了些果脯等小食。
“长公主前些时回去述职了。军中主帅不在,自是多方戒严。几日前小厮去给云校尉送东西时,听闻他近日和长庚师父一直守在荆棘岭。云校尉送来的东西已经放在库房,过几日一并装车。”
庄聿白点点头:“不过只要没有战事,无论如何过,都算是个好年吧。”
“不知祖母、兄嫂如何过的年。前些时往家寄送的信件,不知他们收到了没有。”薛启辰望着窗外,鼻头一酸,一颗眼泪咕噜噜滚下。
长这么大,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外过年。虽然新奇也热闹,开心过后,终归还是想家的。
庄聿白笑着帮薛启辰抹掉那颗泪,又拈起一枚果脯:“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杏干没吃够?来,最后这颗留给你!祝薛二公子,新岁安康,喜乐常随!”
薛启辰破涕而笑,慢慢嚼着,也塞了枚核桃酥给庄聿白:“那祝庄大公子新年好运连连!祝庄大公子的相公状元及第!祝你们俩早生贵子!”
庄聿白接过核桃酥,正想咬,忽听这祝福里还有“早生贵子”一项,手指滞在半空。
“怎么,提到早生贵子不好意思了!”薛启辰抹了把眼睛,开始起哄,将核桃酥塞进庄聿白口中,“回去养好身子,赶紧生一个。我还等着认干亲呢!”
众人又玩闹一会儿,子夜时分,外头鞭炮声越来越响,几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热闹,也好好放了一通烟花爆竹,直闹到四更天。
西境夜空,烟火绚烂,清冷如冰凌的星子也失了颜色。
庄聿白仰头看着腾空升起,又瞬间消散的这份美好,心下一阵空空的。
若是孟知彰也在,就好了。
他闭上眼,不知对方这个年是如何过的。只希望自己能早些回去,也希望孟知彰新的一年平安喜乐。
*
说是过了年立即启程,一晃到了初五这日,随行人员和车上货物等才算完全齐备。
天不亮,庄聿白等便出了城。以免惊动城中百姓,像年前送节礼那般兴师动众来送行。
归心似箭。
庄聿白也不知怎么了,原本大病初愈后尚有些疲累的身子,此时全然好了,还一直嫌马车跑得慢。若给薛启辰拦着,竟要跑出车厢,亲自去扬鞭赶车。
会试二月开考,同乡试,也分三场,分别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举行。
“若是赶一赶,二月初,我们能到京城的吧?”
庄聿白不停问薛启辰,时不时掀开车帘看外面静止了一般的沿途风景。
“放心,跟带队把式和镖师大哥都说过,我们回程会尽量快。”薛启辰拍拍庄聿白肩膀,“放心。即便你不在家,孟公子那边还有我兄长在,绝对不会让他独自一人去赶考。京中房屋和家仆都是现成的。孟公子只管提笔上阵,其他的我兄长自会打理。”
“春闱不比乡试。一则在京中举行,他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水土不服可怎么办?还有京中饭食谁给他准备?”
“那你们在家中的饭食,都是谁准备的?”
一句话问到了庄聿白,他张了张嘴,支支吾吾:“平时在家……都是他做饭。”
“这就对了。平时你在家,他还要准备两个人的饭。如今他一人在家,只需要照顾好自己便是。难道不比此前轻松?”
听上去很有道理。庄聿白一下愣住。薛启辰这个角度,他从来没想过。
“所以呀,琥珀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照看好自己的身子。这一路舟车劳顿,正常好人都要扒成皮,何况你这大病初愈的。若是你老公临进闱场前,见到你一副病病歪歪的样子,岂不是会心疼。一心疼,考试时自然就会分心。一分心,这字也乱了,文章也做不好了。”
然哥儿也来劝:“阿兄又带了些散装锁阳,让我们路上若得了便宜之处,多煮些锁阳羊肉来吃。这菜做法简单,补肾阳,益精血,滋养身体亏空,最好不过的。公子放宽心,我们不急在一时,边走边养身体,等养得白白胖胖了再见孟公子,他岂不是更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