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苏景华慕道,圣人赐婚尚了同好黄老的长公主,二人常年服食丹药,膝下无有所出,又实在喜爱机灵可爱的苏盏玉,身为大哥的苏景元亦不忍弟弟百年之后无人侍奉香火,便做主将二女儿过继给公主府。
因此她要叫苏景元一声“伯父”。
“大伯,长姐的赐婚你是如何打算的!”
苏盏玉远远看见人,上前开口询问。
定远侯骤然见到她差点没蹦起来,把她带进府也是愁眉不展:“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累的你也赶回来,不过玉奴你听着,此事木已成舟。”
这是在敲打她不要动搅黄婚事的念头,谁让她从小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
定远侯神情凝重,苏盏玉知道事情没有转圜余地。
她沉吟片刻道:“可是那……”谢松仪半只脚都迈进棺材了!
定远侯大手摁在她肩头止住她接下来的话:“谢松仪毕竟官居三品,他命不久矣的消息在高门显贵中并非秘密,也正因如此圣人焦急万分,宣为父进宫正是提点婚事要尽快办。”
“你若有空就去后院帮你长姐绣嫁衣,她前些日子光顾着为你招赘,想来时间也不宽裕。”
苏盏玉点头到一半皱眉,“不对。”她一举抓住问题关键。
抬头目光如电,直视定远侯问:“圣旨赐婚的由头是冲喜,那为何选了与谢大人八字并不相合的长姐,此事玉奴定要知晓,还请伯父勿要隐瞒。”
谢氏就是再显赫,谢松仪就是再得圣心,长姐堂堂侯府嫡女,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冲喜?
圣人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满朝文武非挑位高权重的得罪。
定远侯当然不知护送她出岭南的义士就是小谢相公。
见苏盏玉竟还知晓谢松仪八字,只当她是有备而来,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于是长叹了口气,坐下来与她细细分说。
“谢松仪的沉疴是为救陛下落下,中毒也是替储君受过,臣事君以忠,君当使臣以礼,此乃情理;谢太傅三朝元老,两代帝师,长跪陈情,声声泣血,此是情分。”
苏盏玉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任他自生自灭未免显得天家凉薄。
更何况谢家自微末辅佐今上的情谊哪里是一般人能替代的?
只要谢松仪还有口气吊着,陛下、储君和谢老太傅都会不遗余力的救他。
讲完前情,开始讲这桩婚事的因果。
定远侯恨恨锤了下桌子,咬牙切齿道:“慈恩寺高僧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陛下坚信只要娶了咱们侯府的女儿,谢松仪就能消除病障,福慧双增,你说这是和咱们家多大仇多大恨,亏得你伯母每年送去大笔香火钱!”
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定远侯“蹭”地一下站起来破口大骂。
“臭和尚!老秃驴!不要脸!”骂完尤不解气,冲着郊外慈恩寺方向伸长脖子:“我呸!”
苏盏玉:“……”她默默给定远侯倒了杯水。
定远侯喝了一口后继续讲:“陛下要为爱臣娶妻冲喜,但也不好太不顾及为父和长公主的颜面,因此只定下婚期,人选交由两房商议。”
侯府子嗣凋零。
苏景元与发妻年过半百只得了两个女儿,二女儿还过继给了苏景华。
因此冲喜人选就在苏盏玉和苏云芝中间。
怪不得家书中嘱咐她不必回京,苏盏玉低着头思索片刻。
虽然她不愿嫁给谢松仪这般桀骜偏执之人,但她亦不能眼睁睁看着长姐替她跳进火坑,她刚要开口。
“你不行。”定远侯早就想到她会说什么似的,语气斩钉截铁。
“玉奴,你长姐疼爱你,不愿你困于京中守孝三年。”
“且你天生不受束缚,行事随心所欲,时常罔顾礼法,嫁进谢家恐不顺心遂意。”
“云奴嫁到谢家后我与你伯母会看护好她,你不必担心。”
竟是连做缩头乌龟的理由都替她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