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的声控灯适时熄灭,却没人说话,几秒后,又被一道惊雷唤醒。
短短几秒的黑暗里,贺开不知道陆什有没有过情绪波动,哪怕是一丝。恢复光亮时,他可以确定,陆什眼里平静无波。
“麻烦您了。”他说,“药钱我会转给您。”
贺开心想,他就知道陆什会说这句话,在某种程度上,他对陆什的了解远胜其他任何人。
他早已预演过这样的场景,搬出了准备好的对答,温和又流畅:“药不值多少钱的,不用转给我。你知道我想弥补之前对你不好的地方,我希望你好,也希望你不要和我这么生分。”
生怕陆什拒绝,贺开看了看表:“他刚才有点事走了,还有二十来分钟就回来了,我去楼下等他,就先不打扰你了。手臂上的伤口记得处理,消炎药按时吃,好吗?”
说话时他直视着陆什的眼睛,带着温和笑意,进退有度,像极了关心弟弟身体、一心弥补过错的哥哥。
这是刘镜教他的——你想表现得落落大方,说话时就得直视对方的眼睛,因为心虚的人是没法直视别人眼睛的。
可他怎么可能在陆什面前不心虚?他带着滔天的谎言而来,陆什只需淡淡的一眼,他所有的伪装都会自动脱落。
为了能直视,他对着镜子练了一个又一个下午,练得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好在成效是显著的。
身上的衣服湿湿嗒嗒的往下滴水,非常不舒服,贺开道:“那我走了。”
陆什低着头,再次用小腿挡住往外窜的小猫:“雨大,进来森晚整理等吧。”
贺开咬了下嘴唇,尝到痛感。他的心情就像种了十年的铁树终于开花,兴奋中带着不敢置信。
可他得忍住。他不能露出端倪。
“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他表演得像一个终于得到谅解的罪人,一半高兴,一半小心翼翼,开玩笑地说,“小崽,你欠我一张手机膜呢。”
“嗯。”陆什转身向屋里走去,小猫屁颠屁颠跟在他脚边,“有。”
有?没等贺开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便见陆什弯腰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里面是一张崭新的手机膜,和贴膜工具。
贺开脱下淋湿的外套搭在椅背上,没忍住想,陆什才刚回来几个小时,是什么时候买的手机膜呢?是特别不想欠他东西,还是一直把这件事挂在心上。
前者的可能性是99%,后者的可能性是1%,即使如此,毕竟有百分之一呢。
贺开的心因这猜测而剧烈跳动,鲜活,生机勃勃。
把手机递过去时,他用了所有的意志才维持住正常的表情,语气松快:“谢谢。”
陆什没说话,接过手机放在桌上,撕开酒精棉片,从左上到右下仔细擦拭屏幕,确保没有任何灰尘后,又用干燥的棉片擦去湿痕。他的手指修长,大尺寸的手机握在他掌间,无端显得小了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