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紫衣女人行至她跟头,瞧见她用这般怨愤的目光看向自己,不禁嗤笑一声:“小姑娘,咱们俩可素不相识,我也没有要害你的意思,用这般眼神看我,是作何意?”
女孩还是不答。
紫衣女人蹲下身来,看着面前浑身泥泞不堪的女孩,又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而后忽地笑了,道:“我欣赏你的勇气胆识,敢就这样委托一个陌生的死侍替你开路逃离此处,你真的很厉害。”
“我看你不是没有去向么?听望丘的人说,你好像是混进这支队伍来的,既然如此,为何不考虑做我的下属?”
“我可以就凭看中你这点胆识,叫你做我的左膀右臂,你敢吗?”
语罢,那紫衣女人似是蔑笑了一声,又道:“小姑娘,可要想清楚再回答我哦,先前不过是吓唬吓唬你,这死侍应当是还未死全的,倘若是被这组织的人知晓了,他还能不能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可就不一定了。”
女孩方才瞧这紫衣女人身旁有那么多之前与他们厮杀的将士,个个如今却都将刀剑背过身去,不用想也该知道,这人至少应当也是个说话有半边权重的人。
可这女人不杀自己,竟还想将自己拉入麾下,想来是自己有什么被利用的价值,兴许是作为棋子的邀请,自然刚刚那些话就算不上好听,说白了就是在威胁她,倘若她不肯,下场也不言而喻。
女孩又扭头看了看昏迷在血泊之中的,那个救她的无名死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坚定道:“我愿意。”
紫衣女人闻言像是意料之中一般,背过身去朝着身旁的侍卫吩咐了几句,便踏步离去。
女孩见那被吩咐的侍卫过来将自己带走,兴许是瘫坐久了,又或者是手臂的疼痛致使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站起来的一霎那竟失了力气,又摔倒在地,掌心紧握着的平安扣也在此刻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道裂痕。
她试了好几次才能颤颤巍巍的站稳,背后的侍卫不耐烦的催促着她,一步一步向着远离他的地方行去。
那时她便知道,往后这命数,多半不会是为自己而活了。
而当年的那个女孩,就是林望月。
苦短长生,当年占据脑海里的回忆,不过被寄生着那些深深镌刻地,生了锈的,记忆斑驳的脆铁,小心放在心口处,轻轻一敲散了架的同时,也震的连带着人的胸腔泛疼、泛苦。
这快数十年间,林望月其实一直都在与自己的念想做着斗争,仅仅因为如今主人的当年一句话,只要他没有死,那么在这尘世间,总该会有机缘能再见一面吧?
可她同时又怕着,怕对方即便活着,也有可能会忘记这段过往,怕再相逢故人却不识,可若是对方过得安逸幸福,她倒也算是得了一种心愿的宽慰。
可她最怕的,还是对方就这样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静悄悄的死在了当初。
林望月从回忆里猛然惊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像当年一样泪流满面。
她慌忙抹了抹脸颊上已经风干的泪痕,余光无意间又瞥见腕间红绳,颜色早已不似当年那般鲜艳,它暗淡且粗糙,平安扣的裂痕也在往后陪着自己的年岁里被磕去了一角,已然到了该更换的时候。
这条红绳断裂过的事实是无法掩盖的,不论怎么修修补补,系了死结的地方便恍若是永远解不开的心结。
她有想过的,如果以后有幸碰见了对方,就邀他来望丘共赏这大漠风光,请他来品这边塞美食可眼下看来,似乎不会再有实现的机会了。
因为林望月千想万想也没想过,自己与对方会是以这种身份,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再次照面。
世事最是多无情,偏要叫天地间最苦的海染透这回忆。
命难逃
若这一切当真是天意,林望月却更觉得这是自己逃不开的命数,要怪就怪她把这回忆里衍生出的感情作了真。
这般身份的对立,明眼人都知道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她自然心里也明了。
只是这最终走到了她面前的这场抉择,却是她不得不面对的,可林望月并不纠结,她既然知道了沈晏萧还活着,又是当年的替她挡去刀剑血海的人,结局于她而言并不难抉择。
她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以让这抉择变的不那么进退两难。
林望月站在原地,吹一声口哨便唤来了信鸽,将事先准备好的字条从袖中掏出,又仔细看了一遍纸上字句,确认无误之后才卷起放至信鸽脚上的木质信卷,但她没有着急放走这鸽子。
这只鸽子是她养了很多年的,这次再让它传信去主人那里,她竟意外的有些不舍,只轻抚了几下信鸽的背脊,叹了口气。
那信鸽似乎也与主人有所感应,乖乖的站在林望月手臂上,没有一点反抗,等到林望月臂弯稍微用了点力忽地抬起,这信鸽才扑腾了两下翅膀,飞向了需要将这字条送往何处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后,林望月这才收了鞭子至腰侧,足尖点地飞了身,一跃便眨眼间不见了黄衣少女的踪影。
两日后————
祝殃铭正边笑边拉着谢不虞向其介绍望丘百川流以及美食,言语滔滔不绝,整的他仿佛才像是望丘的本地人一般了如指掌。
“师傅师傅,你怎么不好奇这大漠里还会有这么一条蜿蜒流淌的河流?”
“我同你说,之前与我一同来的长随,第一次瞧见可是惊的他嘴巴都喔成圆形了呢!”祝殃铭天生还是个表演派的,他不光嘴上说,连着神态动作都得学出来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