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钟嘉柔冲上前搀扶霍云昭。
霍云昭反握住她的手,那只右眼灼灼望着她。
他太用力,即便隔着衣衫也握得她腕骨泛疼,连带着心脏都是痛的。
“殿下——”莫扬听闻动静也冲了过来,找出一枚药喂到霍云昭唇边。
霍云昭服下药,目光依旧紧落在钟嘉柔身上。
“殿下,您的身体不宜……”
“你先退下。”霍云昭屏退了莫扬。
霍云昭是苍白的,他的唇色细看干燥、泛着纹路,也没有血色,不知经历了多久的长途跋涉。
钟嘉柔忍不住流出泪水:“对不起,你如何了,为何会吐血,方才吃的是什么?你到底受了哪些伤?”
“为什么不等我?”
“为什么不等一等我,派人将此事告知我,让我来解决,为什么?”霍云昭痛苦地望着钟嘉柔。
“嘉柔,你要嫁的人是我,我们明明已约定好终身!”
是的,他们约定过终身。
他们说过要一起远离上京的是非,放弃皇家身份,放弃京城贵女之首的身份,像个有钱有闲的普通百姓那样去览山河好景,过没有京城约束的日子。
他们从没有像此刻这样靠得这么近,手握得这般紧。他们一直遵从礼法,有一回圣上秋猎,重臣女眷也特许参加,钟嘉柔在林中崴了脚行走不便,霍云昭想背她一程,也因为尊重她而只以树枝为连接,牵着树枝带她走出深林。
还有一回她画了京中贵女都竞相模仿的桃花妆,她笑靥明媚,霍云昭很喜欢她那般笑,伸手想触碰她的脸,但还是彼此青涩地止步在男女大妨里,只以眼神凝望彼此。
这一刻,霍云昭终于握了她的手,擦了她的泪。
他的指腹落在她哭红的脸颊,烙下滚烫的印记。
“我不许你嫁给旁人,我不许!我去向父皇请旨,我即刻就入宫——”
“殿下!”钟嘉柔拽住正转身的霍云昭,眼含祈求,“婚事是三个月前定下的,早已经无力更改了。”
“可你不爱什么五郎六郎!我归京途中听过阳平侯府,那样的家族再淳朴本分也不适合你,你待在不喜欢的地方终生都不会快乐!”
钟嘉柔好看的皮囊深处住着一只大雁。
霍云昭太懂她。
“我不要你痛苦地活着,我也不会痛苦地活着,过没有你的余生。”霍云昭挣开钟嘉柔的手,欲往外去。
钟嘉柔再次拽住了他,紧紧抓住他阔阔的袖摆。
他的白衣上沾了他方才吐的血。
她也是。
他们都早已回不到最初的明净。
“这是圣上的赐婚,是恩赐也是皇命,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忤逆皇命。四殿下谋反一案了结后一干人等都被处决或流放,四殿下被贬为庶人,幽禁在城西皇家别院。朝官与百姓都称赞圣上心慈,没有株连太多旁系,也没有要太多人命,只是流放。”钟嘉柔说道,“可死在流放途中的章大学士、兵部王衡山,嘉定四大才子,还有没几日就因风寒而亡的四殿下,他们真的是意外身故么?殿下,你比我知道的!”
“你更了解圣上为人,他是一位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得百姓爱戴,一心为再辟盛世操劳,也正是因此,他绝不容一粒尘埃污了他的千秋基业。”
到这一步,钟嘉柔的嗓音透着深深的无奈:“贤妃娘娘与世无争多年,也侍奉太后多年,就是知晓那样深不见底的皇宫不知道哪一日就踏错了路,摔下去没有人可以搀扶依靠,她只能靠她的谨慎来保护自己,保护殿下平安。”
宋贤妃没有母族可以依靠,这些年守护霍云昭平安成人,受过多少辛苦,霍云昭都比钟嘉柔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