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高晋还在那踌躇不前,气着冷哼道:“自己过来一切好说,别等我一把麻药放倒了你,那可就不好看了!”
高晋显然很识时务,主动蹭了过来,就是脱衣服的时候还是磨蹭了半晌,被谷三娘半威胁着才褪了一边袖子。
谷三娘也不较真,找了个不挡光的位置,蹲下就开始处理伤口。
那口子不算长,但有点深,四周的皮肉都外翻了,看起来很吓人。
谷三娘用帕子沾了水,清理干净伤口周围,又翻腾出外伤药,也不管手法重不重,高晋会不会疼,倒出一把就糊在他背上。
高晋自是不敢喊疼的,他僵着身子动都不敢动。如果仔细盯着他看,就会发现他从脸到脖子都红得似着了火,幸好他头冲着暗处,月亮的光照有限,这才不甚明显。
等谷三娘一说好了,他火速拉上衣襟,却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后背的伤处传来阵阵清凉,他心里却轰隆隆炸开了锅。
反观谷三娘的表情却未见波澜,仿佛只是处理完一个普通伤患。她此时还是不大想跟高晋说话,趁他整理衣袍的时候,就转了身去寻赫连真。
还未靠近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转过棵白桦就见到一人裹着大氅站在草丛里,当真是月光入怀,皎皎在肩!洗吧干净的赫连真精致的仿若瓷娃娃,一笑起来露出了尖尖的虎牙,腮上还挂着个酒窝。
谷三娘对着这样的一张笑脸,不禁也嘴角一弯,连回去后要面对谷叔棺板脸的愁苦,都散去了几分。
==================
天山的夜间酷寒,山顶处还会时不时的飘下些雪花。
害怕再生事端,三个人没有燃火,只找了个地势稍高的背风处凑合着挤在一起。
此时已过四更,只需稍稍合合眼就能挨到天明。
谷三娘闭着眼假寐,感受到身旁的孩子紧贴着自己,还轻微的打着鼾,可见睡得有多沉。她心里叹着气,也不知把他带在身边的决定是不是对的,但既遇上了总不好当真叫他流落街头失了性命。更何况以这孩子的样貌,若没人庇护,恐怕很难安稳活到成年。既如此那还是跟着她好些,虽也会危险重重,但好歹能有个依靠。
未等她继续沉思,就听到另一侧的高晋小心翼翼的起了身。她瞬间睁开眼,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高晋眼里含了笑,用下巴指着赫连真道:“让这小子再睡会儿,你别动,我去看看那些人走了没?”
谷三娘默默看着高晋几个闪身就隐进林子里。这时山端的一角,霞光已微微冒出了头,用不了几刻就能天光大亮,他们还是尽早赶路的好。
高晋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拎着只野兔,看起来心情甚好道:“那些女人果然不简单,早走得没了影儿,我跟了段她们的足迹,确定她们是往北边去的,碍不到咱们的事。”
说罢,他点起了火堆,一边收拾兔子,一边提高了嗓门道:“快把那小子弄起来,吃个饭还等着爷伺候不成!”
谷三娘心下明了,在高晋回来时赫连真已经醒了,但他还是保持着睡着的姿势一动未动。她也不得不赞叹这孩子的机警,有这份心性,想来以后也不会吃什么亏。
她用手推了推,赫连真马上睁了眼,他抬眼盯着谷三娘,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道:“我听他唤你三娘,我也能这般叫你吗?”
谷三娘点点头,拍了下他的头顶,半干的头发潮潮软软的,她看着他认真的道:“我姓谷,是个开酒肆的,那边那个看着不靠谱,却是个县尉。你若要随我走,户籍的问题就叫他去想办法。你要不要换个名字?”
赫连真摇摇头,“我的名字是阿耶阿娘起的,现在他们留给我的也就剩下这个名字了!”
谷三娘看着面前的孩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不自觉的又伸手去摸他的头。赫连真这次却避开了,他跳起来主动跑到高晋那边,想是要帮忙,却不知如何下手。
高晋见他挓着手杵在一旁,“嘁”了一声道:“娇气!”
赫连真立马回嘴,“幼稚!”还使劲翻了个白眼,眼眶里只剩得眼白。
高晋却越发觉着这孩子有意思,故意逗他道:“唉,我可是好心告诉你,三娘家里有个古怪的老头,最是厌烦孩童!你这个样子八成得被赶出来,说不得到时候还得我来收留你,所以我劝你还是对我客气些好!”
赫连真当真没想过还有这个问题,他听了高晋的话,瞬间呆愣住了。他偷眼瞟瞟谷三娘,见她拿着灌满水的水囊正往这边来,忙露出个甜甜的笑,殷勤的跑前跑后忙乎起来。谷三娘现在看这孩子越来越顺眼,见他如此体贴懂事更觉得满意。
三人也没多耽搁,好歹填了肚子,拿上东西就预备尽早回城。
回程路上,三个人心里都揣了事,彼此间几乎没什么交谈,虽带了个孩子,脚程却比来时快上了许多,不到晌午就寻到了栓马之处。
两匹马儿都悠然自得的甩着尾巴啃着草,等着主人的回归。
谷三娘想了想还是让赫连真和高晋共乘一骑,趁着天气晴好,几人快马加鞭,终于赶在宵禁前入了县城。
一进城门已有人在候着高晋,一见他回来就忙不迭的唤着他走。高晋瞥了眼谷三娘,见她正拉着赫连真东指指西看看的介绍着柔远县城,就是不往他这处瞅!他是又气又无奈,想着来日方长,也未多说什么,随着那差役就往县衙的方向去了。
谷三娘见高晋真的走了,心里也松了口气。她知晓自己性格有时会很急躁,她怕在未理清思绪前会说出些什么伤人的话。所以还是给她点时间,等她想清楚弄明白了才好彼此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