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谷三娘答话,屋门却被从内推开,少府赵宽露出半张脸,催着众人赶紧收了刀,又急着招呼谷三娘赶快随他进来。
谷三娘瞟了眼房门外的四人,见俱是生面孔,应是新招上来补缺的。她点头冲他们示意一礼,就闪进了屋内,还随手插了房门。
赵宽在屏风后一叠声的催促着她,高晋急促的呼吸声也能听得分明。
谷三娘才发觉手里的冷汗已滑腻了掌心,她咬着后槽牙,深吸口气才敢绕过屏风。
屏风后的榻上高晋仰卧在上,已呈半昏迷状。他半合着眼,脸色已隐隐凝紫,嘴角的血迹还未干。谷三娘也顾不上跟赵宽寒暄,三两步奔到榻前,先翻起高晋的眼皮观察了下瞳孔,又拉了他的手听起脉象。
赵宽很是理解,也不多话,就陪在一旁静待。
谷三娘诊脉的手渐渐地抖了起来,她觉得自己也好似中了毒般,脚软得站都站不稳了。赵宽察觉出不对,忙扶了她坐下,斟酌的问道:“听说三娘子医术高绝,不知高县尉如何了?”
谷三娘似完全没听不见周围的声响,脸庞肉眼可见的转为惨白,她哆嗦着嘴唇低喃着,“怎会如此!不会的,不会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大把的纸包,胡乱的撕扯开,也不细细挑拣,攥了满把就塞入高晋的口中。一旁的赵宽被唬了一跳,再阻拦时已经晚了。
不知作何用途的药丸已送到高晋嘴里,他本能的吞咽了下去。
赵宽见此,忙拉住还要接着喂药的谷三娘,呵斥道:“谷娘子怎可胡乱医治!若不得法,高县尉岂不是更加危已!”
正说着,榻上之人却倏然剧烈咳嗽起来,那声响一阵急过一阵,一声高过一声,突然他侧过身,呛出了一大口血,血直接喷溅在榻上,雪白的被褥霎时被染上一片黑红。
谷三娘就那么傻愣愣的看着,她看着高晋又吐了几口血,然后手臂“嘭”的砸下来,彻彻底底的昏厥了过去。
赵宽见谷三娘不再上前诊治,也急躁起来,道:“谷三娘子,高县尉这是晕了?这毒你可能解?”
谷三娘木呆呆的看着眼前堆叠的药丸、药粉,缓慢地摇着头,“我解不了,我没办法,我尽力了……”
赵宽瞧她失了魂的模样,也不愿再责难,反到轻声劝慰着,“你再细想想,兴许还有什么法子呢?”
谷三娘只是一味的摇头,也不答话。
赵宽凑近榻前,弯了身子把高晋扶着躺平,才叹着气慢悠悠的转向谷三娘,放柔了声音道:“你果真没法子了?那不如问问我!兴许我能有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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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夜有些寒凉,西厢房内的门窗都紧闭着,屋内四角虽燃着儿臂粗细的蜡烛,但视线不免还是有些模糊。不知何处的缝隙透进来一阵冷风,迎面的烛火随即摇曳起来,榻前站着的人影被拉得细长,投映在身后的屏风上,衬得那淡雅的描绘也光怪陆离起来。
谷三娘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未动,仿佛因太过伤心而未听懂赵宽话的意思。
赵宽倒是耐性十足,他掸了掸袍角,就那么袖手站在榻侧望着她。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谷三娘忽然耸着后背,低低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不大,姿态也甚是端庄,可赵宽还是不由退后了一小步,下意识的离得她更远些。
在他后退的同时,谷三娘已抬起了头,那清凌凌、冷森森的目光直锥在他身上。赵宽被她看得心里一颤,面上却强撑着,冷哼道:“谷娘子不必如此!事情既到了这般地步,想来也无需我再多说什么!还请娘子速把东西交予我,我也好早些救得高县尉!”他说着还瞥了眼昏迷不醒的高晋,啧啧有声道:“真是可怜啊!听说中了这种毒,时间拖得越久症状越厉害,毒发时犹如万鬼啃噬,没什么人能挺得过三日,大多都自戕而亡了!高县尉竟也受了这等无妄之灾!”
谷三娘此时早已冷静下来,她看着赵宽的嘴脸也勾唇带笑道:“怎能说是无妄之灾,谁叫他有眼无珠,朝夕相处竟不识得歹人!不过话说回来,他与我非亲非故,我为何要救他?我可以先把你宰了,能搜到解药就顺手救治一下,若不得也只能怪他命不好罢了!我知晓门外的四个是你的人,但我若想离开,只他们几个恐怕还不够看!”
赵宽听了这话也不恼,挑着眉峰,“呵呵”的笑了几声,“谷娘子此时还说这些可就没甚意思啦!我既然动了手,自是有把握!你也不必费心思来试探我的态度,我敢不做防备的站在你面前,当然是确信你非救他不可!不过你若当真狠得下心肠,我也确实奈何不了你,大不了我陪着高县尉一起死,只不过他的死状肯定比我惨得多就是了。可叹他的那片拳拳之心,为了帮你护你,背地里不知费了多少气力!”
“哦?!”谷三娘深知对敌技巧,知道此时慌不得,所以她看起来颇沉稳,还带着丝挑衅的瞟着赵宽道:“这么说赵少府挑了他下手,也不全是我的原因了?看来是高县尉太过能干,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让你坐不住吧?”
赵宽倒没觉得窘促,还甚是坦然的点头道:“这小子城府深沉,行事还常常出人意表,我对他确实颇为忌惮!”说着话锋一转,对谷三娘上下打量了几眼,“谷娘子也不必谦虚,你与他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你也乖觉,知晓要把身边的累赘送走。但这人啊,尤其是聪明人都难免太过自信!他如此,你也一样!行啦,扯了这许多没用的,咱们还是说回正题吧!我也知道你是在拖延时间,我倒是无所谓,反正能帮得上忙的裴家小郎和那王校尉都走了个干净,这县衙里上上下下现在是我做主,我若说是你害了高县尉,又意图行刺本官你说大家会信谁?咱们还是和和气气的把此事解决了,据我所知那东西对你也没甚用处,死守着那物件不若多看看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