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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小说>寂静史>一种鸟的名字

一种鸟的名字(第6页)

那群人指着小车消逝的方向,说:“看看吧,人家就没交证!”

李向志脱离人群,走到河边。我知道他心里不好过,就过去跟他站在一起,递烟给他。

他平时不抽烟,这时候把烟接了,点上说:“那个人是他爹。”

他说的“那个人”,是指跑掉的车主,“他”是指警察。

河水吼声震耳,离岗亭又远,警察不可能听见的,但李向志说得非常小声。

在这种时候,他一定会说得非常小声。

这个“不要命”的人,其实是个胆小鬼。

我也是偶然发现他是个胆小鬼。

那次地震过后,我俩去了北川,又折回插到都江堰,想去汶川看看。然而,出了都江堰市区,在通往汶川的路上,见警察在马路上站在排。李向志急忙打转方向盘,把车开到一边。开到一边就开到一边吧,他却开出数十米远,我喊几声停下他才停了。我当时很奇怪,不管怎样,该先了解一下,能去就去,实在不能去也就算了么,又没作奸犯科,跑什么?我让他把车开过去问情况,他说你去问吧。我只好下车走过去。警察说,路上有飞石,太危险。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撒了个谎,说我有亲戚在汶川,我刚从外地归来,想去看看。警察说,我放你过去,你也到不了汶川;百花大桥断了,连映秀也去不了,你最多只能走到漩口。我说行啊,能去漩口也好啊,我在漩口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人知道我亲戚的下落。警察犹豫了片刻,说:“路上多长个眼睛!”就这么简单,警察的态度也很和蔼。我道了谢,回头喊李向志,李向志把头伸出驾驶室,我朝他招手,他很迷茫的样子,不动。我说开过来!他把头缩回去,好半天车子才启动了,慢吞吞地往这边开。到警察身边,停下了。我坐上去,说:“走。”他说往哪里走?我说往前走。他依然不动,直到警察挥挥手,他才相信了。

他喜欢拍照,还拍得不错,制的那套行头,也很专业和高档。

我不知道他摄影的技术,是否也是在达钢厂学的。

漩口镇遍地瓦砾,即使有一幢可以称为房子的东西,也歪歪扭扭,做出随时准备坍塌的样子。街上垒了巨灶,放上大锅,锅里烧着热水,水汽雾一样弥漫。驻扎漩口的某部,帐篷搭在中街,数十米长,都是整齐的军绿色,中间留一条走廊,我从廊道过去,用手机照相,一个站岗的士兵立即制止:“不许拍!”我没理睬他。这里又不是军事要地。我站在当中,前前后后照了许多,那士兵虽明显不悦,却也并没拦我。李向志是跟在我后面的,他那部镜头焦距达70-200的佳能相机,拍幅全景,一定相当壮观,可是,待我想看看他镜头里的图像,却发现他没有跟来——他退回去了。听到那士兵说“不许拍”的时候,他就退回去了。退到了军营之外,相机挂在胸前,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等我。

他不怕飞石,也不怕病菌——我们去北川时,他爬上北川中学的废墟,而旁边分明立着告示:“病菌危险,严禁入内。”可他视而不见,上去捡拾学生遗弃的书本,将卷角的地方压平,碎裂的部分嵌合,还把被雨水和消毒液弄潮的纸张,摊在手掌上晒干,然后小心翼翼揣进自己包里——再想想我们在海子山,命悬一线的,他还哈哈大笑。而一声并不严厉的呵斥,怎么就把他吓成了这样?

甚至,在都江堰,谁也没呵斥他,只不过看见值勤的警察,他就掉转车头!

更可笑的,是昨天夜里在色儿青家。

则白对他说:“去年你就想睡一次帐篷,天气不好,没睡成,今天晚上我给你们搭帐篷睡。”他说好哇!那时候他手里拿着小提琴,高兴得用蓄得很长的指甲,在琴上弄出一段“拨弦波尔卡”。帐篷搭在北边的草场,里面放了两张床——茶几似的木板,板上铺了牛毛毡,又铺了厚厚的棉絮,还各备了两床被盖,纵是天寒地冻的时节,也不担心着凉了。我们累了几天,想早些休息,不到十点钟,就钻进了帐篷。李向志睡觉打呼噜,怕影响我,他叫我先睡。氧气稀薄,脑袋发胀,越想睡越睡不着。在我陷入挣扎的时候,他的呼噜声却起来了。我是怎样把耳朵堵住,怎样在被窝里数羊,就不细说了,总之我到底睡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声大作,有摩托车的声音,也有人语喧哗,我蒙蒙胧胧地被吵醒,听上去,像是有人来色儿青家拉东西。很可能是拉酸奶。去年,他们只是零星地卖酸奶,今年做大了,还去县里领了执照。在我们帐篷不远处,拴着几头奶牛和几头牛犊,每天清早,天没亮明白,色儿青就要和她母亲挤牛奶,再将牛奶加工成酸奶,自家的牛奶不够,还去外面买。

但李向志把我叫醒了。

他的叫声很惊恐,直到我答应了他,他才装出很平静的样子,说你听,有狼!

则白是说过这片草场上会来狼,他去年拴在这里的一头牛犊,就在夜里被狼吃掉了。但外面闹闹嚷嚷的,狼怎么可能出现?何况狼根本就钻不进结实的帐篷里来。

我没理他。我见他坐在**,脖子扭着。直到外面的人相互道了别,摩托车远去,大地死一般沉寂之后,他才躺下去。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他在最该担心狼的时候,呼噜声却响得那么欢快。

我知道他不是怕狼。

我也知道他总有一怕。

在李向志的身体里,装着两个人,一个胆大包天,一个胆小如鼠。

这跟他执着“追随”的父亲,实在太不一样了。

他父亲自始至终也没有胆小过。

那个身材矮壮的响水滩人——李向志的父亲,不是被解放军打死的,更没有去台湾。

他是被日本兵打死的。

那时候,日本都宣布投降三天了,但有一支日本兵不知道,他们据守一个山洞,等待援兵。援兵迟迟不到,便决定以死相搏。以死相搏得有力气,这支百余人的零散部队,被围困多日,粮食已经告罄。里面有三个慰安妇,都是昭和十三年初春,也就是日本占领中国首都南京不久,在岛国举国欢腾的时候来到中国的。她们到中国快六个年头了。大多数时候,她们不是活着,而是陷入回忆:从岛国出发时的狂热,万民空巷的集会,还有撕破长天的口号声:“占领支那!占领支那!占领支那!”这回忆成为她们的营养,让她们满目疮痍的身体里,依然鼓**着效忠天皇的**。此时,三人只对了一下眼神,便各自拿根拐杖,去了洞子深处的滴水岩,坐成一排,将拐杖一端插入口里,之后猛地用力,拐杖从喉咙进去,直刺腹部。她们要把自己的骨肉变成食物,最后一次报效国家。然而,饥饿的士兵肃立于三具尸体面前,谁也没想到要吃掉她们。长久默哀之后,士兵们拾起枪支,准备战斗。

洞外的中国军队,人数也不多,只一个连。要不是带兵的连长太厉害,日本兵早就突围而出。

这个厉害的连长,就是李向志的父亲李新店。

李新店开始也不知道日本投降了,直到昨天后半夜,很可能就是在三个慰安妇奔赴黄泉的路上,他才得到消息。得到消息没让他高兴,而是愤怒,愤怒得发狂。别的不说,单是这支日本兵,就让他吃尽了苦头,不仅打死了他的很多弟兄,而今又把头缩进乌龟壳,叫他这只老鹰无从下手。正说要将他们困死在山洞里,日本却投降了!去你妈的,投降就能把所有事情一笔勾销吗?比如我冲进你家里,杀死了你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累得气尽力竭了,你开始反抗,可这时候我把手举起来,说我投降,这么说一声,就能偿还血债吗?你就愿意放我一条生路吗?……对这个重大的消息,李新店既没给手下宣布,更没向洞内喊话,而是改变方案:不再困,而是攻。他害怕再不攻就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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