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皇帝发号施令。
侍卫们一拥而上,刀剑齐出,将仍在挣扎的刺客死死按住,卸了下巴,搜遍全身,捆得结结实实。
恐惧过后,便是猜忌与攻讦,惊魂甫定的文武百官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宫禁之内,竟然能混入悍匪。”
“目标明确,是奔着陛下来的,绝不是寻常刺客。”
“我瞧着那身法,倒像是…像是前太子麾下那些死士的路子。”
前太子李承稷已败亡多年,但其残余势力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偶尔仍有零星风波。今日这场刺杀,立刻勾起了老臣们对那晚承天门之变的记忆。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殿中一位身着女官服饰的女子身上。
卢照临,以才智机辩闻名,如今在宫中担任要职,深得皇帝李玄策信任,常参与机要。然而,她曾一度在前太子李承稷府中为幕僚,这段过往,在此刻变得无比敏感。
“卢大人,此獠凶悍,颇类前太子旧部。卢大人当年在东宫,可知晓此类人物?”忽然有人说。
立刻有更多大臣上奏附和。
“陛下,前太子余孽贼心不死,卢照临曾为其幕僚,难脱干系。”
“宁枉勿纵,请陛下即刻将卢照临下狱讯问,以绝后患。”
“此等隐患,绝不可留于陛下身边呐!陛下三思呀!”
一时间,请求严惩卢照临的奏请此起彼伏。程淑君看着被众人指摘的卢照临,手心为她捏了一把汗。这阵仗,简直是要把人往死里逼。
李玄策面色铁青,眼神幽深难测。
程淑君看着这阵仗,觉得脊背发凉,就在这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程淑君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李娇奴。
李娇奴的脸色比程淑君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加苍白,那双平日里神采飞扬的杏眼里,充满了惊惧。
她用力拉着程淑君,低声道:“这里不能待了,跟我走。”
程淑君正求之不得,连忙点头。她这才注意到,已经有不少胆小的官眷,在自家婢女的搀扶下,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殿。
李娇奴拉着程淑君,沿着大殿边缘,快步从侧面的小门走了出去,走向后宫深处一座宫殿。
进了殿内,挥退宫人,殿内只点了几盏灯,光线有些昏黄。
李娇奴坐了下来,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背对着程淑君,压抑地哭着。
程淑君站在她身后,有些手足无措。在她印象里,长公主永远是明媚张扬,带着点骄纵和傲气的,不曾像今日这般。
“殿下。”程淑君小心翼翼地开口。
李娇奴转过身,脸上满是泪痕:“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淑君,你看见了吗?他们说那个刺客是大哥的旧部,他们想要我二哥的命。”
“我恨二哥!恨他杀了大哥!他亲手杀的,就在承天门外,那一晚,父皇也殡天了,宫里的血腥味,好多天都散不掉。”
程淑君听得心惊肉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娇奴的泪水流得更凶,哽咽道:“可是,可是我又能怪他什么呢?我不傻,我知道,如果二哥不动手,死的就是他,还有我们这些支持他的人。大哥他不会放过二哥的,他们早就势同水火了!”
她哭了好一会儿,将脸埋入手掌:“我只是不明白,明明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大哥会带我们去骑马,二哥会偷偷给我们带宫外的糖人。他们会因为我摔哭了而一起手忙脚乱地哄我,为什么长大了,就一定要斗得你死我活?那个位置,就那么重要吗?比骨肉亲情还要重要吗?”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望着程淑君:“淑君,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明明是兄妹啊,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大哥死了,二哥他…,他坐在那个位置上,再也没有真心笑过,每天都像是在刀尖上走着。”
程淑君看着她,心里堵得难受。她来自一个相对和平的时代,虽然也有争斗,但何曾见过这般赤裸裸,赌上性命的权力角逐和骨肉相残。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任何语言在这样惨痛的现实面前都显得很苍白无力。
她默默蹲下身,轻轻拍着李娇奴的背,就像小时候妈妈安慰做噩梦的她一样。
“殿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或许在那个位置上,有很多事情,就由不得自己了吧。”
她笨拙地组织着语言:“陛下应该也是身不由己。从前的日子再好,也回不去了。殿下再难过,再想不明白,前太子也回不来了。活着的人,总要往前看。”
她掏出自己之前偷偷藏起来,带着李娇奴身上幽香的那方帕子,递到她面前:“殿下,擦擦眼泪吧。陛下他只剩下您这一个嫡亲的妹妹了,您要开心呀。”
李娇奴愣愣地接过帕子,却没有擦眼泪,反而哭得更凶了,她靠进程淑君怀里,呜咽着:“我知道回不去了…,我都知道,可是我心里难受……淑君,我心里好难受。”
程淑君任由她靠着,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地陪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