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诃的院子比外院更显幽深,古木参天,枝叶覆盖之下却也显得气氛更加凝重。堂内光线半明,谢诃端坐在堂前,面容清癯,目光锐利。
一位衣饰华丽,大约不到三十的年轻妇人坐在左侧。正是嫁入三王爷府中的侧妃谢沅,她年岁本就不大,正值美妇人时期,但保养得再精致却也藏不住眉眼间的那一丝刻薄与郁气。
谢珩甫一踏进去,两人的视线便如同钩子齐齐地探了过来。
谢珩垂眸,躬身行礼:“叔父、姑姑。”
谢诃面上带着惯常的笑意,坐在上首摆手:“砚殊快快落座,听闻你母亲近日回京了?你父亲倒是因此心无旁骛,连门也不愿意出。”
“兄长眼里自然只有嫂嫂。也是,嫂嫂性子向来洒脱,一贯不拘于常理。”妇人面上带着些许不屑,语气中含着一丝讽刺。
谢珩眸子扫了过去,语气平静道:“母亲生性自由,家中并未有人觉得不妥,想必姑姑也认同。”
“谢砚殊,你!”被谢珩轻飘飘一句顶了回去,女子脸上流露出一丝怒意,拍了拍桌子,指着谢珩。
话未完全脱口,便被谢诃打断。
“阿沅。”谢诃眸中一凛,谢沅只能将满肚的火又压了回去。坐了下来,脸摆到另一边。
“砚殊快快坐下吧,叔父正好有事与你商讨。”谢诃面上笑意不变,端的一幅慈悲心肠。
谢珩应声坐在右侧,谢隅也跟着坐在了一侧。
指尖掠过茶盏边沿,谢诃出声道:“如今新帝登基,又逢北境战事,朝堂之上看似平静,朝堂之下倒是暗涌起伏。”
抬起眼睛,谢诃直直地看着谢珩:“不知本家近日是否有何打算?”
“什么打算?”谢珩挑眉。
“砚殊自幼聪慧,听不出叔父的意思?”谢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后放到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他怕不是听不出,装不知道而已。”谢沅冷哼了一声道。
“哦?装不知道?”谢珩轻笑了一声,弯着眸子,眸中却凉凉如水:“谢珩实在愚笨,不若姑姑教教谢珩。”
“你前几日主动向王爷投诚,今日倒是装疯卖傻。”谢沅鼻尖轻哼了一声,带着不屑和鄙夷。
瞧着女子眸中的神色,谢珩不禁轻挑眉梢,他倒是一直不知道这位姑姑为何屡屡喜欢冲撞别人。
“看来三王爷确实把姑姑养的很好。”
“什么意思?”
“没什么,羡慕二位伉俪情深罢了。”谢珩浅浅一笑,确实养的好,什么话都敢直接讲出来,从不怕隔墙有耳。也爱对谁都讽刺挖苦,惹得所有人心中不够愉快。
“好了。你姑姑虽已嫁进王府为侧妃,但年纪尚小。砚殊莫要再争论了。”谢诃看着眼前两个人争执得来来去去,眸中闪过不虞,拍了拍桌子试图将话题重新引导回来。
谢珩却不愿继续讨论这种于他毫无意义的话题,于是语气平淡继续挑衅道:“姑姑,谢珩曾在南山认识一位老神医,乃妇科圣手。姑姑入府多年未有子嗣,不若谢珩替你引荐一二?”
话音未落,堂内空气骤然凝滞。
谢沅的脸“唰”地一下子变得惨白,片刻后脸色涨红。她目眦欲裂地站起身,宽大的袖袍将桌上的茶盏带倒在地,清脆的破裂声刺耳异常。
“谢珩!你一个小辈太过放肆!我的事何时需要你来妄加置喙?”被人戳中最在意的点,谢沅本就不是稳重能忍之人,如今胸口起伏不定,因嫁进王府多年无所出入的屈辱涌上心头。她只恨不得将那些冷遇、刺耳的言论统统倾倒在谢珩身上。
缓缓抬眸,谢珩扫过她被茶水打湿的衣摆状似疑惑地道:“姑姑这是作何,谢珩想着姑姑和王爷伉俪情深,但子嗣一事上多有艰难。谢珩好心介绍名医于姑姑,怎得就这般生气?”
顿了顿,谢珩眯了眯眸子压低声音诱导道:“莫非,外界传言王爷待姑姑的好都是假的?姑姑定然因为子嗣一事在府中受了千般万般委屈,否则怎会一提便大发雷霆?”
听着谢珩的话,谢沅下意识攥紧了袖底的手。一股委屈怨怒涌上心头,世人皆传言三王爷萧璨对侧妃谢氏温声细语,处处优待,即便成婚已然八年还未有子嗣。可王府中,三王爷表面看似对她好不胜好,实际上连她的院门都鲜少踏进去。她如何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