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教我救命,却不教我如何让人活下去。
他把信叠好,放进抽屉。
那是我后来从他遗物里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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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崩塌
那年冬天,他在例行查房时忽然晕倒。
护士以为他只是低血糖。
可当他醒来,发现自己被推入急诊室,四周全是白灯。
他笑:“终于轮到我了。”
主治医生问:“你感觉怎么样?”
“头疼。”
“具体哪儿疼?”
“整个世界。”
诊断结果:严重神经衰弱、焦虑障碍。
他签下病假条,整整十五天没去医院。
家里窗帘拉得紧紧的,他整天坐在沙发上,听窗外的雨声。
妻子问他想不想出去走走,他说:“我害怕阳光。它太亮,像手术灯。”
他不再看病历,不接电话。
有一晚,他忽然对妻子说:“你知道吗?我开始羡慕我的病人——至少他们还有药可吃。”
妻子哭了。
他没有安慰,只伸手擦掉她的泪。那手依旧温暖,却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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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顾行之的旁白
沈玉平的灵魂在那两年彻底崩塌。
他不再写论文,不再参加会议。
他只留下那句话:“医学是一场无法终止的自我解剖。”
我在书稿中写道:
“他用理性抵御混乱,最终被理性吞噬。
他想救世界,却发现世界的病在自己身上。
他的倒下,不是失败,而是觉醒——
他终于看清,病的不只是病人,还有时代。”
那一年,2022。
沈玉平四十五岁。
他从医学的祭坛走下,进入了人间的阴影。
(四)失眠者之城
2023年的兰河,光比往年更亮。
城中心的高楼一栋接一栋,夜幕下的霓虹像无数张睁不开的眼睛。
沈玉平复出后,被任命为“省立睡眠医学中心”主任——一个听起来体面、其实是为焦虑社会设立的救火岗。
开业当天,记者蜂拥而至。院长在发言:“这是新时代健康生活的象征。让人民睡得更好,就是现代文明的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