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里的树长得歪歪扭扭,枝桠像枯瘦的手指在头顶交错,把本就稀薄的月光遮得严严实实。老周只能靠着手电筒微弱的光柱辨路,光柱扫过树干时,总看见些奇怪的凸起,走近了才发现是树皮里嵌着的骨头,有的是指骨,有的是肋骨,像是树在生长时把骨头吞了进去。
“这树……”老周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碰了碰树干上的一块指骨,骨头与树皮贴合的地方长出了层薄薄的绿苔,摸上去黏腻滑手,带着股淡淡的腥气。他猛地缩回手,看见指腹沾了点青绿色的粉末,凑近闻,和镇子里藤蔓的味道一模一样。
小林在他背上动了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老周急忙停下,借着光柱看她的脸——下巴处裂开的口子已经结痂,黑褐色的痂皮下隐约能看见藤蔓在蠕动,但蔓延的速度似乎慢了些。“还好吗?”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渴……”小林的嘴唇干裂起皮,说出的字气若游丝。
老周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才想起两人已经一天没喝水了。他环顾四周,密林里潮湿得很,应该有水源。果然,顺着地势往下走了几十米,就听见了“叮咚”的水声,像是泉水滴落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拨开齐腰的灌木,眼前出现一片小小的水洼。水洼不大,清澈见底,底下铺着层光滑的鹅卵石,水面倒映着上方扭曲的树影,像幅诡异的画。老周刚想弯腰掬水,手电光突然照到水底——那些不是鹅卵石,是打磨得异常光滑的颅骨,白花花的一片,挤在水洼里,眼眶空洞地对着水面。
“操!”老周低骂一声,猛地后退,撞到了身后的小林。她“啊”地轻呼一声,似乎被惊醒了,挣扎着从他背上滑下来,扶着树干站稳。
“怎么了?”小林的声音还有些迷糊,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水洼,瞬间清醒过来,脸色比纸还白,“那是……人头?”
水洼里的颅骨随着水波轻轻晃动,像是在点头。老周突然注意到,每个颅骨的天灵盖上都有个小孔,孔里钻出根细细的藤蔓,顺着水面漂向岸边,缠在旁边的树根上。那些藤蔓的颜色比镇子里的浅,是嫩绿色的,顶端还顶着小小的芽苞。
“它们在喝水……”小林的声音发颤,“这些骨头在养藤蔓……”
话音刚落,水洼中央突然泛起一阵涟漪。一颗颅骨慢慢浮了上来,天灵盖上的藤蔓猛地绷紧,像根被拉紧的线。紧接着,更多的颅骨浮出水面,密密麻麻的藤蔓从孔里钻出来,在水面织成一张绿色的网,朝着岸边蔓延过来。
“走!”老周拽着小林往后退,刚转身就撞在一棵树上。这棵树比周围的都粗,树干上嵌着的骨头也更多,甚至能看见一截完整的脊椎骨,像条白色的锁链缠在树干上。而树干离地半米的地方,有个树洞,洞口用藤蔓封着,里面隐约透出点光。
“里面有东西!”小林指着树洞,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老周犹豫了一下,身后的藤蔓已经爬上岸,嫩绿色的芽苞在黑暗里微微发亮,像无数只眼睛。他咬咬牙,用工兵铲劈开洞口的藤蔓,一股混杂着草木香和铁锈味的气息涌了出来。
树洞不大,只能勉强容下两个人。老周先把小林推进去,自己跟着钻进去,反手用断枝挡住洞口。树洞里果然有光,是挂在洞壁上的一盏油灯,灯芯烧得只剩一小截,发出昏黄的光。
借着灯光,两人看清了树洞里的东西。角落里堆着个帆布包,旁边散落着几支用过的蜡烛和一把生锈的匕首,最里面还有个小小的日记本,封皮已经被潮气浸得发皱。
“有人来过!”小林惊喜地拿起日记本,小心翼翼地翻开。纸页已经泛黄发脆,上面的字迹潦草,墨迹有些晕开,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
“……找到骨林了,那些树在吃骨头,水洼里全是skull(颅骨)……”
“……藤蔓会顺着骨头生长,祭坛在骨路尽头,那里有‘母藤’……”
“……不能被藤蔓钻进骨头缝,它们会控制你的动作,像提线木偶……”
“……火能烧断它们,但母藤不怕,它的根扎在祭坛底下的骨堆里……”
“……找到解除的办法了,在……”
最后几个字被涂抹得看不清,像是被人用指甲抠过,纸页上留下深深的划痕,还沾着点暗红色的印记,像是血。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夹着张手绘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骨林、骨路、祭坛的位置,还在离骨林不远的地方画了个小小的符号,像是座塔。
“母藤……祭坛……”老周喃喃自语,后背的伤口突然一阵刺痛,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搅动。他低头看,手腕上的青黑色纹路已经爬到了手肘,皮肤下的鼓胀越来越明显,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