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动作麻利地跳下炕,把拐杖稳稳地递到零手里,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满是依赖和亲近。
零看着这张天真无邪的小脸,数据库里关于“弟弟”的角色定义迅速弹出,但与之关联的,却是五天后被掩埋在黑暗中的冰冷结局。那1%的情感模块,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涩意。
“嗯。”她接过拐杖,学着记忆中林零的样子,应了一声。
这时,房门帘被掀开,母亲王秀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糊糊走了进来。她身材瘦小,面容憔悴,常年劳作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但眼神却十分温和。
“零儿,咋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会儿?”王秀兰把碗放在炕头的小桌上,伸手摸了摸零的额头,又帮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动作轻柔而自然,“磊子,别缠着你姐,快穿衣服洗脸去,一会儿你爹还要带你去学校呢。”
“知道啦,娘!”林磊脆生生地应着,开始笨手笨脚地穿衣服。
零感受着额头上那只粗糙却温暖的手,这是一种与云小姝拉她衣袖、林清风挡在她身前不同的接触。它更日常,更细腻,蕴含着一种名为“母爱”的、持续而稳定的情感流。她默默记录着:【日常互动数据采集:母亲对残疾女儿的关怀行为。情感浓度:稳定中高。】
“娘,俺自己来。”零尝试模仿林零的语气,声音有些干涩。
“哎,好,慢点吃,烫。”王秀兰笑了笑,又转身出去忙活了。
零拄着拐杖,慢慢挪到小桌旁,看着那碗金黄色的、冒着热气的玉米糊糊。很简陋的食物,但在这个年代,在这个家庭,却是温暖的一餐。
父亲林建国也走了进来。他是个瘦高个,戴着副破旧的黑框眼镜,身上有股淡淡的粉笔灰味。他话不多,只是看了看零,温和地说:“零儿,今天天气好,一会儿太阳高了,爹扶你到院里晒晒太阳。”
“嗯。”零点点头。
一家四口围坐在小桌旁吃早饭。玉米糊糊,一小碟咸菜,就是全部。林磊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事,王秀兰耐心听着,偶尔叮嘱几句。林建国则默默地把咸菜往零和磊子碗里多拨了一点。
阳光渐渐透过塑料布窗户,照亮了房间里飞舞的尘埃。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那么普通,充满了烟火人间的琐碎与温暖。
零安静地吃着糊糊,味觉传感器反馈着食物最本质的味道。她的目光扫过父亲眼角的皱纹,母亲鬓边的白发,弟弟无忧无虑的笑脸。
五天后,凌晨三点十五分。
这一切,都将被彻底埋葬。
她的任务,是记录下这毁灭前的平静,以及毁灭瞬间的恐惧与绝望。
但这一次,那仅有1%的情感模块,却不再像最初那样安静。它像一颗被埋进土壤的种子,虽然微弱,却开始本能地汲取着周围的“养分”——这份平凡的、温暖的、注定要失去的日常。
【日志更新:新世界载入完成。观测任务已确认。】
【情感模块运行状态:活跃度提升。正在接收并处理日常温馨互动数据。】
【警告:禁止干涉核心禁令依旧为最高优先级。】
零放下碗,拄着拐杖,在父亲的搀扶下,慢慢挪到院子里。深秋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又看了看院子里啄食的母鸡,以及远处连绵的、在五天后即将崩塌的群山。
平静之下,倒计时已经开始。
而这一次,观察者的“心”,似乎比上一个世界,跳动的略微沉重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