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阳一到家就跑去拿碗和勺子,咚咚锵锵,动静不小。她把食盒里的酒酿圆子分成两碗,各自一半。男子接过她给他的勺子,也不客气。
黎璃因为吃得急,舌尖被无关紧要地烫了一下,尽管他没什么感觉,只淡淡地叮嘱:“慢点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女孩漂亮如星的眼睛微微弯,吐槽道:“我又不是你,像是几年没吃过好东西一样,每次都忘了先吹一吹。”
青年挑眉,认真地辩解:“兵贵神速。”
祁阳哈哈笑,没继续说话,专心品尝酒酿圆子。
小屋子只有一个厨房,两个卧房。厨房放了灶台柴堆、锅碗瓢盆、水缸刀斧,一张饭桌、两张板凳;卧房很小,各自放了嘎吱作响的木床和一个破木柜,别的也没有什么。
屋外是刚种下的小衫树,和这深山老林的其他古老树木格格不入。空地上晒着一些干菇和野菜,还摆了一张破旧的茶桌和两个板凳,不下雨就放在外边,下雨就搬屋内,茶桌上有开裂的茶壶和有缺口的茶杯,屋子后的两颗树之间晒着衣服,皱巴巴的,屋前歪斜的石台阶上除了青苔就是杂草,偶尔长出来丁点星子般的苔花,还被小孩抠去了。
潦草得不能再潦草,简陋得不能再简陋,偏偏住在这里的两位甚是满意。
有一次,黎璃坐院子里煮茶叶,突然生了感慨,对小友说:“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苔痕上阶绿,草色映帘青。你看我们这屋子贴不贴切。”
祁阳砸吧着这没什么味道的茶,无情揭穿:“你想多了,我们什么时候买过竹帘子?”
黎璃心道有道理,不就缺个帘子,补上就是。他说干就干,带着小孩去削竹子,两个人埋头做了一下午,全力做了个非常扭曲的竹帘挂上。
嗯,这下就完美了。
其实住这屋的两位都算得上心灵手巧,可惜的是,做竹帘做到一半的时候,这两位都觉得太过工整没新意,一合计就做了个扭曲得离谱却还能用的俏皮玩意挂在了窗台上。
以至于有次有位雅士慕名前来前来拜访黎道长,看见这到处都是不和谐的草庐直接以为自己找错了,最后只能把这扭曲的竹帘子归结到某位小孩的杰作。
这着实很冤,但很显然祁阳不在乎别人觉得她多么顽劣,谁能管她呢。
从赌场回来的这一晚,黎璃一如既往坐在小孩床边,这小孩老要他在附近看着才能睡着,说他辟邪,能驱噩梦。倘若如此,也不知道之前是怎么过来的。
他不需要睡觉,倒也无所谓在床边看守,无论她多晚睡着,对他来说这种等待都是小事一桩。
青年经常由衷地感慨命运的有趣,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最后和这么个小得和什么一样的小孩成了忘年交。
小友带着他乱跑,和他分吃的,还扬言能带他这个道士挣钱过好日子。他欣然地接受了这份好意,跟着她混了。
黎璃不好奇对方的身世,也懒得看这孩子的灵根如何,反正总归是个能修炼的,他随便教了一点修炼的东西给她,可以防止她被普通人欺负。她在外人面前兴许会喊他师父玩,他也陪着她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扮演游戏。
大概是仗着有大人罩着,这孩子比以前还能惹事,偏偏黎璃是个乐意看她惹事然后陪她一起摆平事情的,愿打愿挨。
私下里,他们和朋友没什么区别,相当同甘共苦,是只有半个硬得咯牙的荞麦饼都要一人一半的那种朋友。
月上柳梢,有一只仙鸟飞到了草庐窗边。它态似丹顶鹤,却有着银色的眼睛和修长如玉的腿,若是有见识的人见了这瑞兽,定然知道这是仙家飞禽,不可亵渎。
男子注意到那鹤的来访,还是给面子地起身,取下那信函,看了一眼,精致的锦缎封面上写着重重的字迹,是“速归”,他打开锦缎,一看理由是什么杂七杂八的事务,眼眸里染上无聊。
以前他可能看心情回去,如今有这么好玩的小友,他回去干什么。
黎璃十分干脆地把绢帛当着仙鹤的面烧掉,令那高傲的鸟吓得瑟瑟发抖。
“回去吧,告诉他们几个,我再体察民间疾苦几年。建议老三他取而代之,我扶不上墙。”黎璃勾唇,给仙鹤一个冷漠的眼神。
仙鸟战战兢兢地飞走了。
青年三十多年没回去了,因居无定所很难被找到,仙鹤们也费了好些功夫,今年终于趁着他定居下来寻到了位置。
可惜的是,天底下没有什么无聊的人能动摇他的意志,别说仙鹤。
男子确定没有别的不速之客,转身给女孩掖好被子,知她呼吸平稳,已然入眠,出了屋子在院子的破烂桌子边坐下,抿一口已经凉得发寒的茶水,忽然瞥见院子角落有个很好看的竹球,是小友做着玩的,倏然起性,拿去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