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女孩露出这种欣喜的神情,问:“小友,你认识这块石头?”
“嗯嗯,我以前捡到过,就是游泳的时候掉江里了,没想到竟然能找回来!”
黎璃淡淡问:“在哪里捡到的?”
小孩微微愣住,想起小时候的事,很是认真地说:“我下去一枯井里玩,找到的。”
青年心里有些疑问,因为这块石头的另一半其实很可能在他的小鲜殿里……的确是普通的石头,但黎璃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存着它。
也许是当年流行的玩意,恰好同款。男子如是想。
而船夫对于祁阳把石头弄下了水却能再度钓起来半信半疑,只当这女娃娃喜欢这块石头,很快道:“既然是你的,且拿去就是。”
小女孩点点头,将这块石头收起来,回到船头,看黎璃已然在制作第二个鱼饵,笑问:“咱们刚才钓的是什么鱼啊,好难看。”
船夫听见女孩问这问题,哑然失笑。也就小孩子会关心鱼好不好看了。
“鳜鱼,专门喜欢吃别的鱼,在鱼里还挺凶。”青年解释道。
“有道菜是不是叫松鼠桂鱼?”
“是,不过我不会做,咱们以后去馆子里吃。”
“特别好吃?”小姑娘瞬间来了兴趣。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感觉到好吃了吗?”黎璃勾唇,接过她的手,一笔一划写了“鳜”字,“诗文里是这个字。各个王朝用的也不一样,松鼠桂鱼就是用桂花的桂。”
“哦……不过我其实比较好奇白鹭为什么只是在飞,为什么不吃白鹭?”女孩思索了一会,自作聪明地下了结论,“肯定是不好吃,和鱼没法比!”
船夫再次错愕,谁没事吃白鹭啊?
青年哈哈笑了,表示肯定:“这个想法很有道理。”
此刻最热的时候已经过了,黎璃不想闭目养神,就着什么肉肯定不好吃,什么肉肯定好吃和小友相互讨论了一番,顺带等着第二条鱼上钩。
他根本不担心鱼会不上钩,只是他坐在这里,一些动物就会希望汲取仙泽而放松警惕。钓到鱼的难度是要大大降低的。
两人钓到的第二条鱼是普通的草鱼,不大不小,等钓完就把鱼竿还给了船夫,两人并不饿,把鱼喂给了两只鸬鹚,鸬鹚吃完欢快地叫了几声,可惜并不好听,咕咕囔囔的。
船白天加速前进,晚上只是顺江而下,等夕阳西下,船夫便停止划船,要准备晚餐了,他从水桶里找了条鱼做成晚饭给两位客人,自己去船尾吃自己带的干粮。
等到吃完鱼,祁阳眼皮子开始打架,呵欠连天,明亮的眼睛都耷拉下来。
黎璃知小友这几天确实没怎么好好睡过几回,这次又是撑着吃完饭睡觉。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便也由着她。
这个小孩醒着的时候,脑子里全是鬼点子,焕发着旺盛的生命力,睡着了的时候,却如同婴儿般深沉,很难被吵醒。
这定弦江浩浩荡荡,贯穿南北,朝发暮至,黎璃忽然想到,要是小友一觉醒来就到了南边山茶花开处,会不会觉得自己在做梦。
今夜繁星璀璨,黎璃难得心中有了诗情画意兴味,想着下次要去带小友去个好地方看星星。船顺江而下,波光粼粼的江面只有一点微凉的风,吹面不寒,也并不晃船,女孩在层层梦境中沉沦。
祁阳从来记不清梦见了什么,自然无从告诉她的忘年交朋友,她总是做同样的梦。
梦里有个讨厌的家伙,一身白衣,难看,像是吊死鬼。
这家伙被纯黑色的锁链穿起四肢和琵琶骨,双膝跪地,身体却被吊着支起来。它长发三千,却看不清脸,浸没在血海里,血却无法染红那纯白的囚服。
它的手心、指甲,乃至眼角唇角,全是干涸的血迹。
四周的空间是扭曲的,仿佛平整的纸张被杂糅成了一道道褶子,光怪陆离;天幕上高悬无数带着血丝的眼睛,宛若一个个鱼卵,藏着怨恨而痛苦的眼神,冷漠地向下俯瞰;地面如同血肉般软弹,若是向下蹬,又会被弹起,似母亲的腹中;血水如同江海潮涨潮落,每一次涨潮都带来细微得若有若无的谵语以及不知是谁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