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忽然想到当初她给女儿取名“姣静”,离婚后改姓她的姓,顺理成章地就成了“焦静”。可见她有此心已经很长时间了……
她又回到父母的医院里上班,还住在原来的房子里。旁边住着弟弟焦安国两口子,卓欣运腆着大肚子,看样子就要临产了。再隔一个门是刚结婚的黄福根和杨希的新房。她让弟弟和黄福根把她的房子也彻底粉刷了一下,换上了新家具,清除了所有跟郝武长有关的东西,生活重新安定下来。
可是,焦家人的心还都悬着,没有人相信郝武长会就此善罢甘休。
消停了两个多月,农历刚出正月,有天早晨七点多钟,郝武长混在看病的人流里进了医院。焦最婵还没有上班,在屋子里被堵个正着。
焦最婵没有丝毫的惊讶,似乎早就在等着他来。孩子则害怕地把头扎到了母亲的怀里。
郝武长从来不懂得怎样当儿子、当丈夫,因此也不就不懂得怎样当父亲。他没有特别地看看自己的女儿,却站在屋子当中东瞅啾西看看:呀嗬,这屋子收拾得跟新房似的,是不是就等着我回来呢?
焦最婵态度冰冷:是啊,咱们俩还有一笔账没有了断,我知道你会来的。
什么账?
在离婚书上签字。
离婚?郝武长勃然变色。
焦最婵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早就写好的离婚协议书递给他:你在上面签个名就行了。
郝武长啪的一声将协议书打掉在地上:没门儿,我不同意!
这可由不得你了,你不是已经把我给卖了吗?我早就不是你的老婆了。你不签字我们就去法院,我到运城法院打听过了,就凭这些年你对我的态度,人家说不治你的罪就算便宜了你!焦最婵用手一指地上的那张纸,淡淡地说:你最好把它捡起来,这是你的那一份儿,我还有。
哟,几个月没见长本事啦?你以为我是破鞋烂袜子,想穿就穿,不想穿一扔就拉倒了?怒火把郝武长的脸烧成了青紫色:反正我这条命是白捡的,多活这些年已经赚了,顶不济再把它还给你焦家。你就不想想,你们不让我好活,我能让你们活好吗?我就是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你可想好喽!
焦最婵面带嘲讽地看着他:行啦,跟你过了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的能耐吗?成天价地杀七个宰八个,公安局正等着你呢,到时候也省得我跟你费话了。
郝武长颈筋鼓暴,神情阴冷得可怕,看看最婵,又看看孩子……慢慢地弯腰拾起那张离婚协议书,看完后叠起来放进自己的口袋。他竟看着焦最婵笑了:你不怕我啦?
郝武长,我从来就没有怕过你,以前只是懒得答理你,是老对你还存着一线希望。现在卖也被你卖过了,死也算死过了,我们两个已经恩断义绝,两清了,还怕你什么?
你要早这样,敢怒敢骂,能降得住我,我们俩也许还闹不到今天这一步
郝武长走近最婵,想摸她的手,被她甩开了。
欲望又烧红了他的脸颊,他神态****地说:你还是这么漂亮,说实话我忒待见你现在的这股劲儿。即便依着你离婚,这会儿我们还是两口子,再让我跟你亲热亲热吧。
焦最婵往床边一靠,手里多了把明晃晃的刀子,腕子一抖护住自己的前胸。
郝武长没有防备,吓了一跳,慌忙躲避:你这是干什么?你现在还敢动我,我就告你强奸。焦最婵一脸怒气:我只要一吆喝,医院的人就会把你押走,让你到局子里去待着。
你看你看,这是干啥?郝武长转眼间又变得正经起来:好吧,不跟你闹啦,说真格的,我就知道你不会再跟我过下去了,这次来找你是有事的。你知道我大姐对你和静儿好,你们走了以后她特别想这个孩子,跟中了病似的,叫我来接她去洛南住几天。再说咱们要离婚啦,也让孩子跟我单独待几天,尽尽当爸爸的责任,过几天就给你送回来。
他说得合情合理,焦最婵没有理由拒绝,却总是不敢全信:你又在转什么肠子?不会是把闺女骗到洛南去卖了还你的赌债吧?
那样做我还算个人吗?再说女孩儿家也没有人要哇!
最婵考虑了一下:我信不过你,你得给我写个字据,保证在一个月之内把女儿给送回来。不送回来我就报警,你就犯了拐卖罪!
郝武长不服:天下哪有这样的事?爹见闺女还得立字据!
你不立字据就别碰我闺女!
好,好,我写。
焦最婵拿出纸和笔,等郝武长趴在桌子上吭吭哧哧地写好了字据,她又提出了新要求:光这样还不行,你得在离婚书上签了字,再带孩子走。
郝武长有点恼:焦最婵,你别得寸进尺,我一签字就等于离婚了,还要孩子干啥?我就是想趁着还没有离婚,好歹还有点儿感情,跟孩子亲近亲近。男子汉大丈夫,老婆不想跟你了还能赖着不成?我送孩子回来的时候,就给你签字画押,正式离婚!
话已至此,焦最婵也只能答应:好吧,我就再信你一次,记住了,就一个月!
两个大人谈好了,孩子却哭着不跟郝武长走。
焦最婵把女儿吃的用的东西都给带上,抱着她一直送到汽车站,又在售货亭买了一大包零食,让她带给大姑,最后总算哄着她跟郝武长上了汽车。
焦家人全都松了一口长气。武桂兰帮着快临盆的卓欣运轧了十斤面条,没有明说,实际上是为最婵吃了顿喜面,没想到郝武长能这么容易就答应离婚。
大家东猜西猜,七言八语,最后似乎都倾向于武桂兰说出的理由: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好歹也跟最婵夫妻一场,再说这些年也没少从最婵身上刮擦钱,什么事情都该有个头儿,老拖下去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只有焦最婵心里仍在打鼓,她太了解郝武长了,总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自从女儿被郝武长带走以后,她老做噩梦,梦的内容是一样的:静儿被卖给人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