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吐着蛇信,慢吞吞腹行回戏台。
她的身躯庞大,连原本广阔的溶洞比较之下都有些狭小,此刻在洞里游走颇为困难。
并非她不想重化为更加方便的人身,只是肚子里吞了个人,化成人形就无法消化了。
眼下已无危险,但她仍不准备召回妖怪们。
方才那女人,明明已至洞虚之境,她远远不该是对手。
不该赢的这么顺利的。
戏台周围的妖怪们终于都已散尽,只有台上两人仿佛入了魔,居然好像没听到刚刚可怕的动静一样,依然不知死活地争斗着。
蛇在靠近石塌的位置缓缓盘起身来,大如灯盏的金色蛇目依旧看着台上可笑的那对夫妻。
蛇的肚子有点痛。
可习惯了人手,此刻想伸手揉一揉自己的肚子,才想起蛇身是没有手的。它只能将自己盘成一个紧紧的球,用柔软的蛇腹去按压住疼痛的地方。
疼。还是疼。更疼了。
好像……有一点湿。
蛇低下头,看到从自己腹部流出来的血。红红的,亮亮的,好像它出生的、红色的小湖。
那个洞虚境的女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血湖中央,仰起白净依旧的脸孔对着它笑:
“都说了你还得练,还要弄脏本座衣服。”
“好歹没让你肠子流一地,就当个教训吧,嗯?”
打不过,确实打不过。
世上才几个洞虚境,怎么可能打得过。
她的体力在迅速的流失,庞大的蛇身也迅速开始萎缩。蛇干脆重新化为白发白眉的人类女子,她的衣衫皆已在方才的战斗中丢失,此刻浑身赤裸,腰腹以下的蛇鳞清晰可见。
“人类,我打不过你。”她单手按住被劈开一道口子的腹部,在如此不利于她的处境,语气依旧冰冷空洞。好似并不通七情六欲,因而才连要害怕讨饶都不知晓。
“你可以杀死我,炼化我,但休想要我与你定契。”
妖怪这话对人类的强者来说,无异于一种挑衅,但她眼前的人类居然不恼。
“为什么这么做呢?”人类问她。
“为什么?”白蛇金色眸子的光泽黯淡了许多,其间却并无悔意,不假思索答道:
“周秀春很疼。我听到了。”
“我听到周秀春说,她不想再疼了,她想要他们和她一样疼。”
妖怪的话直白易懂,顾渊一听便明白过来。
只是她的第一个念头,却并不是什么对错大义。
她只是想,方三娘,原来叫周秀春吗?
秀春,绣春,多好听的名字。
……怎么只有这蛇妖还记得,她是周秀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