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特银器在丝路上也十分出名,它融合了东西方文化,最后形成了自己的特色。比如,银器外圈要铺满图案的装饰风格,这是波斯细密画的传统;狩猎人物上的草原服饰,这是突厥的游牧文化;飘逸的云气纹和龙纹图案,这是中国唐朝的元素;最后经过粟特匠人的精心打磨和创意融合,形成了独特的粟特银器。
珠曼丽正在撒尔马罕的集市上,欣赏着当地的精美银器。她拿起一件银盘,中心是一只象征着赐福意义的翼马图案,它口中的绶带化为一缕葡萄藤环绕在盘子的边缘,画面十分生动。
此时,一个人停驻在珠曼丽的身旁,他看着珠曼丽手中的银盘,笑着搭话,“阁下好眼力,这件银盘做工精细,正是撒尔马罕最负盛名的匠师十年前所作,数量稀缺。您手中的这件,就是从城主府流出来的,买一件少一件,可要把握好时机了。”
珠曼丽回过头打量了他一眼,原来此人就是巴迪,幸好她之前有见过画像,不然还真判断不了对方的身份。
珠曼丽开口说道,“这的确是一件好银器。不过,神兽的眼神是悲悯,而不是锐利,偏向这种风格,又喜欢用葡萄藤做点缀的匠人,应该是匠师的波斯徒弟。而且,那位徒弟七八年前才拜师学艺,时间应该也不是您所说的十年前。店主,我说的信息可对?”
店主点点头,“正如这位客人所言,这件银盘是那位匠师的徒弟六年前所作。不过,那边客人有一点没说错,这是半月前从城主府流出的,数量的确稀少。”
巴迪笑了笑,对珠曼丽说道,“原来阁下是同行啊。我手上正有一批从呼罗珊的精品银器,货主需要现钱,比较急,所以价格只要市场的三成。只可惜我有门路,但是现钱不足啊。阁下是否有兴趣一起合作吃下这批货呢?若是合作,利润二八分如何?我拿两成,您拿八成,真是机会难得呢!”
珠曼丽心中思索道,呼罗珊是波斯地区的东北部行政区,距离远,出价却这么低,时间又很紧急,这不摆明了对方是在销赃吗?利用高利润来诱惑别人,一旦参与进去,就会被拿捏住把柄,后患无穷,这很明显了,巴迪在给她下陷阱。
想到这里,珠曼丽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这么好的事情,您应该去找康氏啊。他们本钱足,给了他们足够的利润,应该很乐意处理这些吧。而且,康氏还能处理各种麻烦呢,您说呢?”
巴迪开口说道,“康氏嘛,喜欢吃独食,但是我呢,更喜欢和人分享食物。我家主人说了,有时候,合作才能赚得更多。”
珠曼丽笑了笑,“那也得看看,到底是真的诚心合作呢?还是披着‘合作’的外衣,给别人布下陷阱呢?”
巴迪点点头,语气恭敬,“提前布下陷阱,那只是为了试探对方是否警觉,只有足够警觉的人,才能走到下一步的合作。您通过了试探,我家主人米禄,请您前去茶室,一起喝杯撒马尔罕真正的茶水。”
珠曼丽点点头,接受了对方的邀请,虽然米禄的风评不太好,但是她还是想会会他。珠曼丽跟随巴迪来到集市不远处的一家茶室,这家店环境清幽,门口也戒备森严,确实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房间里,茶香四溢,珠曼丽和米禄面对面而坐,品着手中的茶水。
米禄态度谦逊地说道,“巴迪就是爱玩一些试探的小把戏,让您见笑了,是我管教不严。”
珠曼丽微微一笑,“哦,看来我是通过巴迪先生的考验了?那么,米禄先生的这次谈话,想必题目也会更难一些吧,那么奖励是否会更丰厚呢?”
米禄表情不变,“那可不好说,得看阁下今天诚意有几分了。”
珠曼丽开口说道,“自然如此,双方都有诚意才能聊得愉快嘛。”
米禄笑了笑,眼神带着几分锐利,“阁下是个聪明人,我就直说吧,你和石河交易的那批带香的白羊绒,我已经闻到了味道。你要向法鲁克出手一批香料的消息,我也听说了。”
珠曼丽点点头,表示了解,“看来,撒马尔罕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您的眼睛和耳朵呢。不知阁下想了解什么呢?是白羊绒的价格,还是香料货物具体有哪些?”
米禄语气平静,“我如果都不想了解呢?给你透露个消息吧,康氏的手伸的很长呢,他们正在盯着那批熏香白羊绒和石河商会呢,下一步就准备行动了,要么挖走匠人,要么就让石河的这批货‘意外’失火,而你来不及阻止。
不过,我能让康氏碰不了你的货。条件是:你把那三十捆白羊绒,和手中其他的香料,都以成本价卖给我,而我,会以石河的名义,用它们来打开撒尔马罕的市场,至于利润,三七分,我七你三。”
珠曼丽微微一笑,“阁下未免要得太多了吧,这对我而言,实在是一次亏本的买卖,不仅没有任何利润可得,还要承担向石河商会毁约的赔偿。也许阁下会说,安全是最贵的成本,我拿着利润,可能明天货就没了。
不过,这方面倒是不用您操心,我已经和石河商会签订了契约,货物的安全由他们负责,若是意外损坏也会有赔偿,不至于血本无归。至于和法鲁克所说的那批香料,其实是为了脱身而放出的幌子。那么,阁下还坚持想要那些货物吗?又或者说,那些货物并没有稀缺到非我不可的地步,您真正感兴趣的是什么呢?”
米禄哈哈一笑,“阁下倒是敏锐。说实话,我对那三十捆白羊绒确实没兴趣,那只是你和石河商会的小生意。真正让我感兴趣的是……”
他微微停顿了几秒种,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让白羊绒的香味变得与众不同的双手,又或者是,那个奇特香味的配方。”
米禄笑容透露着几分自信,“法鲁克和你打交道,想买你手中的那批香料,是因为他背后站着康氏,而康氏想做的,就是拿走你的钱和货物,然后搞明白你为什么绕过他们做生意。你若是不想和他们打交道,那不如我们一起合作,我能帮你免受康氏的打扰,你告诉我香味的配方,如何?”
珠曼丽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她语气诚恳地说道,“唉,这怕是要让您失望了。那个香气并不是什么绝妙又神奇的配方,而是我们从某个小城偶然获得的古老香膏,它的数量极少,用到现在已经快要耗尽了。它来自于一个落魄的波斯贵族,本来是为了掩盖外出行商中的汗臭味,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就用在羊毛上了。”
米禄的摇摇头,眼神里透露着几分不相信,他开口说道,“做我们这行,最后的成功都是精心控制的结果,您认为,‘偶然’真的存在吗?我闻到的味道告诉我,那是精准调制出来的结果,并不是陈年旧膏的浑浊气息。”
米禄笑了笑,语气坚定,“既然如此,那不如阁下给我再看看您说的‘偶然’,能精准到什么程度。您的手里应该还有一点香膏吧,用它熏最普通的毛毯,若是香味能让我认可,那我们就谈谈技术的价钱,若是达不到要求,那就只能买点陈货了。”
珠曼丽神色从容,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怪不得大家都称您为‘撒马尔罕的狼’呢。您的判断不错,让羊毛生香的,确实不是什么偶然获得的香膏,而且一项独特的手艺。若我想卖的是让毛毯变香的技术和配方,您刚才所说的提议确实合适。
但是,我并不售卖那些。不过呢,我倒是很乐意进行这项手艺的部分展示,这也是有前提的,正如铁匠铺开门做生意,不付定金是买不到做好的铁器的,我这门手艺的展示,还是需要一些诚意作为基础的。”
米禄点点头,开口说道,“你若随意展示,我倒要怀疑这门手艺的真实性了。”
他的语气充满危险和诱惑力,“我的诚意嘛,可不是用金币来衡量的。你要诚意,好,那我告诉你一个人名,他是康氏的一条腿,手里握着康氏三成的秘密,因为知道得太多,经常睡不好觉……现在,轮到你了,展示对等的诚意吧。”
珠曼丽点点头,“您既然能有手段闻到石河商会里的那批货的香味,想必也打听清楚了菲尔多斯是如何让这些货物变得更有价值吧?
正是赋予这些货物独特的‘灵魂’,也就是打造一些别样的故事,引起人们的共鸣,才是增值所在。比如,‘巴格·巴里’是末代公主用花园守护家族记忆的故事,就很能打动人心。所以,光有货物还不够,我的故事还能让您的货物更有价值。”
“我这里恰好有一款香,名字是‘密特拉之约’,由乳香、没药、肉桂等调制而成,它的香味更为独特,气息也庄严炽热。我再送一个配套的故事,你可以送给那些有野心的突厥部落首领,与他们结交,那你就能摆脱康氏的制约了。我想,它比一条熏香的毛毯,更能体现这项手艺的价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