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无人可靠的王子扬只好打起勇气。
她单脚站立地挪到楼梯的扶手边。扶手在左,左手扶着使不上力,她不得不侧过身用右手去扶,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栏杆上。
不顺手的姿势让人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好多次往上一级楼梯上跳的时候叶从瑢都因为脚下没有控制好幅度几乎再一次滚下楼梯去。平常再好走不过的楼梯,此时对她来说是比任何问题都大的难题。
不过十一级的楼梯而已,她竟挪了整整大半个时辰。
望着剩下的十一级台阶,她开始烦躁无望,捏紧的拳头以及几乎咬碎的白牙无一不体现了王子扬内心的自怨与焦躁,又觉得凄凉无助。精疲力尽地坐在平台上,此刻哪里还顾得了形象,唯觉平安进家门赶紧拨120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汗水透过单衣染湿外套,夜风从楼梯口没有关严的窗户里透进来,吹得人瑟瑟。
黑暗中瞧不清什么,只觉得寒冷,抱紧膝盖也仍然有些发抖。掌心脚底都一片冰凉,双腿已经冻得麻木,棉拖鞋仿佛有种浸了冰水的湿凉。她很想变得小一些,小一些,再小一些,直至能够缩在角落里躲避冷风的侵袭。
也想站起来蹬蹬蹬地呵着热气搓着手快步上楼,但此前十一阶的楼梯已经消耗了太多体力与勇气,脚踝很疼,轻轻地触碰都有些撕心裂肺的痛感,她将冰冷的手慢慢覆盖上去,只觉有种与掌心截然的滚烫透过手心传来,手下的触感有种浑圆的鼓胀,想来是肿得不轻。
她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寂静无声的夜色里有种叹惋和无奈的绵长。口腔似乎是全身唯一还有些温度的地方,她把双手放在面前轻轻地呵气汲取些微的暖意,脑中奇异而绝望地想会不会就冻死在这里了。
然而就在此时,楼上忽然有防盗铁门打开的声音。王子扬一下子清醒过来,仰起头满怀期待地往上看,瞧见约摸五六楼走道间的灯亮着,希望之火一下子就燎原般地亮起来,她甚至还竭力地将身子往边上挪一些,以防止挡住人家的去路。然而天不遂人愿,紧接着她听见像是塑料瓶之类扔在地上的声音,随之而来的铁门无情的闭合声。
王子扬一瞬间很想扯着喉咙大声地喊,无论喊醒谁都好,无论能否替她喊医生,起码给她一杯开水也是好的。人在最无助的时候,对于任何事情的要求都会降低很多,再也想不到去要求别的,只求站起来,活下去,就这么简单而已。
但喊叫声到了嘴边却是怎样都发不出声音,或许仍旧在想着颜面,或许仍旧在想着修养,只觉得声音在喉咙口像哽住般发不出来。好不容易在斗争中战胜了自我却发现喊出来的声音小得可怜,无人听见。
她只得瑟缩着将自己抱得更紧一点,回头透过没有拉严的窗户去看后面的那幢楼。瞧见家家户户窗帘紧密,电视机微微的灯光透过窗帘缝隙隐约地透出来,格外绰约。似乎所有的人都安居乐业:关紧门,拉严窗,就有专属家人的小世界,屋外更深雾重,都与自己无关。
王子扬愈发地瑟缩了,抬起手来抹眼角,感觉有温热的**顺着手指顺延而下。她深呼吸了一口,仰起头来,让**顺回眼眶。
正打算要鼓起勇气站起来继续往上挪,楼下忽然有灯光照射而来。王子扬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还来不及激动就听下面楼梯口的人说:“能有什么事儿啊……哎,这谁啊,垃圾袋随便乱扔,真是的……其实我说先生啊,你想多了吧,这么大个人了能怎么样啊。”然后是悬浮而无目的的电筒光。
“话不能这么说,我总归不大放心……”熟悉的声音不可置信般地几乎和电筒光一同到达王子扬的面前,她有些不适应地遮住眼睛撇过头去。
回过头之时,已经清晰地看见章慎择穿厚实的外套站在二楼的平台处。他瞧向自己的眼神像舒了一口气的轻松又像不明就里的紧张。
他身后站着的保安提着电筒有些尴尬:“王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不待王子扬回答,章慎择已经提步上来:“怎么了,怎么不进屋?”
他高大的身影有些挡住电筒光,王子扬又回到一片黑暗之中。但人忽然就放松下来,觉得这浓重的黑色开始变得不再那样叫人无措与害怕。但同时又有些不可置信,很不自然地抹了抹眼角:“你……你怎么来了。”她觉得眼眶有些湿热,喉咙口却又有些干涩。
“先别说这个,你怎么了?”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走到王子扬身侧来。保安也举着电筒走上来,“王小姐你怎么了?”
王子扬说:“可能崴到脚了吧,疼得人都不能走。”她努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云淡风轻,但偏偏自己觉得声音多少有些哽咽。
“给我看。”因为姿势不方便的缘故,他自己也在台阶上坐下来,轻轻地王子扬捋开裤脚。
保安举着那硕大是电筒也往王子扬脚边照去,随即不由大呼,“呀,怎么肿成这样。”
“走。我带你去医院。”章慎择一贯淡然的语气中有一丝紧张,他捏了捏王子扬冰凉的手,一声不响地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替她披上,随即在她面前的一级台阶上蹲下,“快,上来。”
这个时候自然是任谁都不会拒绝了,况且王子扬本身也没有想过要拒绝,她用力往前一点,勾住章慎择的脖子试图一下子趴上去,奈何因为手上不敢用力而导致本来就无力的脚更使不上气力,努力了半晌,只好嚅嗫着说:“要不你再往下一阶试试?”
章慎择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就在王子扬以为他就要不耐烦了的时候他忽然一把打横抱起王子扬:“那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