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吴执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犹豫。
“同事?”楚淮瞳孔猛地一缩,“又同事了?”
吴执重重地点头,“对。”还未等楚淮再追问,他就开口,语速又快又乱,“我今天去找文川……唉,文川她……可能是产后抑郁吧,你也知道,她遭逢这些巨变……情绪也不太好……整个人都……你再等等,等老魏、等老魏出来,她情绪稳了,我一定、一定让她给你从头到尾,一五一十解释清楚!好不好?”
就在吴执因情绪激动而手上力道微松的刹那,楚淮猛地发力,“唰”地一声将手狠狠抽了回来,力道之大让两人都晃了一下。
楚淮拉开距离,冰冷的视线如同手术刀:“你们什么同事,什么单位?”
吴执抬手,指尖无意识地、神经质地轻点着自己的额头,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艰涩:“我说了……你能信吗?”
楚淮冷冷地嗤笑一声,身体向后,翘起二郎腿,“你不说,信不信是我的事吗?”
暮色四合,东懋湖最后一丝橘红色的光线也沉入了幽暗的湖底,四周被一种潮湿粘稠的寂静笼罩。
吴执点了点头,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了滚烫的烙铁,他慢慢开口道:“其实……我是方贤。”
凉爽的湖风卷过,带起一阵寒意。
楚淮脸上的表情瞬间冻结,半晌,他带着难以置信的迟疑和试探,“谁?”
“方贤。”吴执迎着他审视的目光,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和专注,“将军祠的那个方贤。”
这一瞬间,楚淮的脑海里仿佛炸开了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恐龙灭绝的尘埃漫天,宇宙坍缩的奇点爆裂,无数荒诞的画面高速旋转。最终,所有的荒谬、混乱、莫大的讽刺感,像巨大的漩涡一样坍缩成一个滑稽到令人作呕的结论。
他盯着吴执,语调平静得诡异,“……所以,你们是在缅西干过电信诈骗?”
“轰!”吴执气血上涌,顿时眼前发黑。
吴执现在真是恨不得找棵树撞死算了!
等他强压下那阵眩晕,再次转头看向楚淮时,心彻底沉了下去。
楚淮脸上那在“电信诈骗”质问后短暂出现过的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更像是嘲讽的松动痕迹,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冰冷的的厌恶。
“吴执。”楚淮的声音冷得像冰渣,“你如果是毒气没排干净,我还可以再资助你一个疗程的治疗费用。”
“我知道……这难以接受,”吴执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坚持,“但这绝对是真的!我是方贤!”
楚淮面无表情地抬手,指向前方被路灯照亮的小路,“行,那开始你的表演吧。”
“什么表演?”
“你不神仙吗?”楚淮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腾云驾雾?点石成金?御剑飞行?还是撒豆成兵?得有点绝活吧?总不能真的就靠一张嘴忽悠吧?”
“……”
“吴执。”楚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吸气声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悠长而疲惫,“我想到你会给我编故事,但我没想到……你能编出这么离谱的,你怎么不干脆说你是孙悟空呢?”
“……”
他不再看吴执惨白的脸,支撑着椅背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疲惫到麻木的疏离感,“我在你身上也算见识到人生百态了,其实我最近想了想,其实咱俩都不该迈出那一步,其实作为朋友来讲,你这人还真挺有意思的。”
“你……真这么想的?”
楚淮点点头,他转过身,背对着吴执,“咱们虽然分手了,但我希望你往后一切都好,回到学校,安安静静做你的老师,别再骗人了。”
说罢,楚淮没有丝毫留恋,抬步就走。
冰冷的脚步声敲打在石板路上,也敲在吴执濒死的心上。
就在楚淮的身影即将融入前方更浓的黑暗时,一个带着颤音,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穿透了沉寂的夜色:
“我希望世界和平。”
楚淮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紧接着,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希望尽快铲除春岚传播恶势力。”
楚淮停住了脚步,眉毛皱了起来。
“我希望吴执能够开开心心,健康长寿。”
楚淮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深潭般的眼睛。
吴执没有拿拐杖,拖着那条伤腿,一瘸一拐地朝楚淮挪过来,“这是你去年过生日的时候,在将军祠许的愿望!对着我的神像许的愿望!我能听见!我每年过年的时候,去将军祠,也是想看看挣头香的盛况和大家的祈愿,清暑殿的成立,也是基于我这个能力!我没有骗你!”吴执带着一种绝望的坦诚,“我虽然没有仙术,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