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凉快,钟颖在心里默默感慨,这水鬼的制冷效果比大伯娘强些。
避开人群,曹芳才对钟颖继续说,“我也不和你说两家话,你大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他就不是个好的,累得我家妮儿从小带着她弟,又当爹又当娘的。你堂弟拴柱我不怎么担心,他一个小子,再怎么样你大伯都会上心些。只有妮儿,我只希望她能有你嫂子那样的福气,能够嫁到像你家这样的人家去,嫁给个好青年。”
钟颖突然觉自脊背上传来一种凉意,还有些喘不动气来,她扭头看了一眼,并不是什么恶鬼趴了上来。
曹芳见她突然扭头往后看,奇怪地问,“怎么了?”
钟颖摇摇头,“没什么,大伯娘你继续说。”
“哦好,我的坟在颖山上,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只能在同甘生产队里寻摸。”曹芳说着。
“等等,”钟颖敏锐的抓到一个信息,“是鬼有活动范围的限制吗?”
曹芳没多想,“是啊,我试过,离咱们生产队最近的砬弯沟我都去不了。”
钟颖瞬间心跳加快,这么说她是不是只要逃出这鬼的活动范围,就可以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不用面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水痕,不会在某个时刻毫无预兆的被丢进河里。
可这念头在钟颖脑子里只转了一圈,她就快速放弃了。
离开同甘村的几条“路”其实都各有前人走出去。
第一条“路”是像她哥钟诚那样去当兵,但一个农村女孩想被选拔为一名女兵是个极其困难的事情,尤其是现在这个全民以此为荣的年代,说是万里挑一都不为过,钟颖从记忆中搜寻到整个六嶂公社、甚至是整个朝岚县,这么些年也就只有一个被选上当卫生兵的女兵。
第二条“路”是像李霖时那样,通过考上大学走出去。首先不论钟颖这个只上过村小的农村丫头怎么突然一下子有了考大学的能力,最为关键的是,她重生的“生不逢时”,现在外面教育系统正全面瘫痪着,大学已经停止招生,再恢复就是九年后的1977年,这条路现在已经被封死。
第三条“路”则是李霖时他姐走出去的,同甘生产队及周边几个生产队的年轻女孩没有几个不羡慕李柔的,能够幸运的嫁给来生产队放电影的放映员,小村姑嫁到了县城,人们都管这叫“跃农门”。
钟颖突然明白了自己刚刚那种奇怪的心慌感,生活在这个时代,女孩能走的路太窄了,对于大多数的普通女孩们来说,只剩下嫁人这一条路。
曹芳想让女儿钟妮摆脱原生家庭的辛苦,只能寄希望于“二次投胎”,女儿能够嫁去一个好人家。
钟颖想要摆脱死鬼的阴影,办法也只有一条,远远嫁出同甘生产队,离开这鬼的活动范围。
可为了逃离死鬼,将自己的余生全押注到另一个男人身上,钟颖才不干从一个水坑跳进另一个火坑的事,反正都是死,她宁愿待在水坑里死。
钟颖又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河里的人影,至少目前看暂时淹不死她。
就像现在,钟颖虽然不知道大伯娘和李霖时两鬼如果打起来谁能占上风,但她知道,就算此刻李霖时想要出手要她的命,还用得着她的大伯娘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所以目前她暂时还“淹不死”。
曹芳也掰着手指头细数着,“咱们生产队里现在还没结婚的、和我家妮儿年龄差不多的青年人不算太多,还要再去掉有亲戚关系的,就只剩下六个。”
“一个是李家四小子他二嫂的弟弟聂小龙,那孩子浓眉大眼的,见人三分笑,就是睡觉会打呼噜,那叫一个震天响。”
“李家四小子他小叔家的儿子李长贵也不错,就是有一点,他是家中独子,他爹娘把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妮儿要是嫁过去怕是很多事情要容忍退让,而且我看这孩子好像有点懒……”
“刘强家儿子多,老大和老二都已经结婚了,我看老三、老四年龄合适些,一个今年二十岁、一个十八岁,再往下他们的弟弟就年纪有点小了。”
“还有就是今年分配到咱们生产队的那两个男知青,那个叫程彬的青年好一些,就是看着有些傲,我感觉他不像是能看上农村丫头的样子;还有一个成天戴着副眼镜的青年叫仇玉才,他就是太瘦弱了些,我看他那副小身板,一排的肋排骨,男人瘦成这个哪有能撑起一个家的样子。”
说到最后曹芳叹了口气,“当然最好的还是李家四小子,睡觉不打呼、人也爱干净,天天洗澡,也不是那种干柴似的肋骨身材,看着瘦但该结实的地方也结实;还随了他娘那边刘家人的样子,长得好、个头又高。”
钟颖听得越来越面色古怪,睡觉打呼噜、肋排骨身材、天天洗澡……
“大伯娘,你该不会是……偷摸潜入这些青年的屋里观察的吧?”钟颖迟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