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好被沈青川拨乱的头发,李蕴默念出发前沈青川交代给她的话。
“找到药房管事的,大概率躲在哪个角落斗蛐蛐,问他要来药方。再请抓药的按方子抓一副煎好,待流云取药时一并送到南清院。”
李蕴反复念叨,生怕漏掉一个细节。
沈青川要她这样做,十有八九是疑心药有问题。药房给她看的方子定然没有问题,将没问题的药与有问题的药放在一起,喝了十几年药的沈青川一抿便能品出不对。
沈青川身份特殊,给他的药他当然不能自己去问方子,否则就是直接告诉管事的他心有疑虑。
流云来无影去无踪,向来只干分内事,额外多问一句也显得古怪。
而她,刚入府的大少奶奶,无人清楚脾性,也不知与府中人相处如何。他们不知道的越多,她便越容易蒙混过关。就算出事,牺牲一个才嫁过来几日的妻子,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何况沈青川身边除了流云与她,再没有其他人。
算来算去,她竟是最合适的人选。
没想到看起来活不过三十的病秧子,命也会遭人惦记。
可是,敢对药动手脚,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对药方也动手脚。就像他倒掉她的药一样,他既疑心药有问题,何必大费周章去药房探查,干脆也倒掉不喝不就成了。
南清院又没有人通风报信。
昨晚流云密会沈青川,他估计是沈青川的心腹,说不定还是唯一的心腹。总之出卖沈青川的概率极低。
而沈青川不至于发疯到出卖自己,所以……
他在怀疑她?
回想起昨晚沈青川亲昵的语气,在她面前懒散松懈的模样,李蕴忽然不寒而栗。
高大纤细的翠竹迅速胀大,罗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竹编网,拦住李蕴前行的脚步。
她竟真以为沈青川相信了她。
她竟真以为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
可她分明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他怎么会怀疑到她?
究竟是何时露了马脚……
李蕴忽然抱住自己的脑袋,理好的头发又被抓狂的双手揉乱。
昨日!昨日!被装神弄鬼的沈青川吓到的她,口不择言地说出要去见母亲!
可她才在前几日告诉过沈青川,她自三岁起便没了母亲。
永昌候原妻走得早,她对外的身份正是此位夫人之独女。然而昨日一时慌张,却泄露了母亲尚在世的秘密。沈青川如此多疑,定然记在了心里。
一定是那时候!
李蕴后悔地锤自己脑门。一失足成千古恨,好不容易换来的信任就此崩塌。
眼下只有先洗脱嫌疑,再找个机会圆谎。说什么好呢?就告诉沈青川,她说的要见母亲,是回江南去母亲的墓前祭拜吧。
她重振旗鼓,一路不停,走到了药房。
低矮的围墙外闸着一圈竹篱笆,竹篱笆内堆着极肥沃的黑色土壤,长势喜人的不知名植物开出金灿灿的花儿,周围干干净净,没有一根杂草。
白色的烟自烟囱飘出,丝丝缕缕,与蓝天相接,仿佛化为天上薄薄的云。那股烟不如沈青川身上的味道安宁,反而辣得刺鼻。
这是在炒辣椒吗?
院墙里的砖瓦房同样矮小,砖瓦房后的木头屋子倒是高大,两层楼高,宽则有半个月牙潭那么宽。敞开的门后,黑压压一面墙抽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