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不再看我,径自滑入锦被之中,背对着我侧躺下,只留下一句:“睡吧,明日还有早朝。”
夜寒沁骨,锦衾如铁。
白日里被婚礼繁务与各方压力绷紧的心弦,此刻在万籁俱寂中铮然作响,扰得我毫无睡意。
身体僵硬地仰卧,目光空洞地望着帐顶繁复的西域蔓藤纹,那纹路在昏暗的夜明珠下仿佛活了过来,扭结成网,层层罩下。
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是锦缎摩擦的声音。
随即,一具温软丰腴、带着熟悉暖香的身体贴靠过来,手臂从腰间环过,轻轻收拢。
她的呼吸喷洒在我后颈,带着睡意朦胧的关切:“月儿……又睡不着?可是河西方国的贡表有棘手之处,还是朝歌那边又递了密信?”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坚实而温暖的依靠。
这曾是我在无数个塞外寒夜或血腥厮杀后,唯一渴望的港湾。
可如今,这港湾本身,却成了最深的水域,最险的航道。
心底那股烦闷、惶惑、以及被日复一日延迟的承诺所催生出的、近乎自毁的冲动,如同地底岩浆,终于冲破了理智薄弱的岩壳。
我猛地翻过身,动作大得让她轻哼了一声。
在幽微的光线下,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凭本能,用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手掌隔着滑凉的丝绸寝衣,近乎鲁莽地复上她胸前那惊人的丰盈,用力揉捏,感受那饱满弹软的肉团在指掌下变形。
然后一路向下,划过紧绷平坦的小腹,探向那即便躺着也依旧隆起惊人弧度的肥硕圆臀,五指深深陷入那充满生命力的软肉中,再顺着结实丰腴的大腿曲线反复摩挲。
我的呼吸粗重起来,动作失了往日的温存试探,更像一种焦灼的宣泄,一种对未知恐惧的笨拙进攻。
指尖甚至无意识地用上了力道,在她细嫩的肌肤上留下红痕。
“姽儿……”我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热切与蛮横,嘴唇贴着她敏感的耳廓,热气喷吐,“告诉我……你是不是……很想要?是不是等得……快要疯了?”
她身体在我突如其来的侵袭下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出乎意料地,没有抗拒,没有推开。
那僵硬只持续了一瞬,便化为了更为彻底的柔软。
她甚至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我能更肆意地抚弄,喉咙里溢出一声极轻的、满足般的喟叹。
“夫君……”她仰起头,在黑暗中精准地寻到我的嘴唇,印上一个温柔而湿润的吻,舌尖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舔过我的唇瓣,“你如今是我的夫,我是你的妻。夫君对妻子,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应当的……”我喃喃重复这三个字,像是被烫到,又像是被冰冷的针刺穿。
所有的粗暴、热切、伪装的欲望,在这句温柔而绝对的话语面前,如同烈日下的雪狮子,瞬间垮塌、消融。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委屈、恐惧、依恋和深深疲惫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心防。
我松开钳制她的手,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软下来,伏在她温软馥郁的胸脯上,像个迷路许久终于找到归途却已筋疲力尽的孩子,失声痛哭。
“我怕……姽儿,我好怕……”眼泪汹涌而出,浸湿了她单薄的丝衣,声音断断续续,满是压抑已久的颤栗,“这安西万里,三十万铁骑,无数双眼睛……我要权衡朝歌的脸色,要震慑关内的豺狼,要安抚归附的部族,要提防手下的骄兵悍将……每一天,每一刻,都像踩在冰棱上,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我累……我真的好累……”
我抓紧她身侧的衣料,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我想要娘……我想要那个能护着我、让我什么都不用怕的娘……我不是什么西凉王,我只是月儿,我只是你的月儿啊!”
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捂住了我的嘴,指尖带着薄茧,触感清晰。
她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温柔依旧,却斩钉截铁,再无半分睡意朦胧:“月儿,听着。”她捧起我的脸,迫使我在泪眼朦胧中与她对视,黑暗里,她的眼眸亮如寒星,“从你接过虎符、坐上那个位置起,你就没有‘娘’了。站在那里的,只能是西凉王韩月。而躺在这里的,是你的妻子妇姽。你可以累,可以怕,可以在我怀里哭,但天一亮,你必须站起来,做你该做的王。”
她拭去我脸上的泪,动作轻柔,话语却重若千钧:“你要学会长大,我的夫君。不是为了我,是为了这跟着你吃饭穿衣、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你的万千黎庶。”
这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安抚,奇异地让我抽噎渐止。
一股更深层、更难以启齿的羞惭浮了上来。
我吸了吸鼻子,将脸埋在她颈窝,声音细若蚊蚋,带着豁出去的颤抖:“那……那如果……我……我不能让你……满意呢?你那么……那么高大……我……”
我终于吐出了那如鲠在喉的恐惧。
对她伟岸身躯的敬畏,对自身或许存在的“不足”的忧虑,对能否真正“征服”或“匹配”这位曾经是山岳、如今是枕边人的女性的深深自卑……这一切,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我胆怯。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我感觉到她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她在笑,低沉而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