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并未深想,只觉得让她休息是应当的,连日操劳,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殊不知,这次意外的亲密,竟会在未来掀起意想不到的波澜——一粒生命的种子已在悄然孕育。
当然,这是许久之后才被察觉的后话,此刻的我,正将全副精力投入到另一场更为冷酷、也更为精密的算计之中。
接下来的几日,朝歌皇城内的文华殿(临时充作摄政王办公之所)灯火通明。
我召集了一批被“请”来或主动投效的前朝文官,他们战战兢兢,笔墨惶恐。
我授意他们起草一份特殊的“诏书”,名义上自然是出自那位十三岁小皇帝之手,加盖玉玺(仿制品已造好)。
诏书内容可谓石破天惊:
一、宣称太后(三皇子生母)因“仰慕昌阴公忠勇勤勉,品行高洁”,自愿下嫁;
二、为彰此“佳话”,特晋封昌阴公为昌阴王,并将目前尚在三皇子实际控制下的邯郸、济南等山东、河北部分膏腴之地,“赐”为其封国!
昌阴公是谁?
他是大虞朝硕果仅存的几位老牌宗室亲王之一,辈分极高,但手中并无实权,一向以谨慎庸碌、明哲保身着称,在之前皇子内斗中勉强保持中立,新帝“登基”后,他第一批上表称臣,得了些虚衔赏赐。
此人年近六旬,妻妾成群,胆小怕事。
将风华正茂的太后指婚给他,并“赏赐”一片正在敌手中的土地,其用意之毒辣、羞辱之深刻,明眼人一看便知。
诏书草成,我派人“恭敬”地送至昌阴公府上。
这位老王爷接到这份烫手山芋般的诏书时,据说当场就差点晕厥过去。
他自然明白这是我借刀杀人、离间激将的毒计,接了,便是公然与手握重兵、复仇心切的三皇子为死敌,那所谓的封地更是镜花水月,反而会成为催命符;不接,便是抗旨,立刻就有现成的罪名收拾他。
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惊惶之后,他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称病不出,对诏书内容既不接受也不公开拒绝,只是派管家出来含糊其辞,说王爷年老体衰,需静养,婚姻大事不敢高攀云云,总之是“已读不回”,试图拖延糊弄过去。
对此,我早有预料。拖延?我偏要快刀斩乱麻,将这场戏做实、做绝!
我立刻以“太后思嫁心切,体恤老臣”为由,指派了一队由原禁军改编、此刻名义上忠于新帝的仪仗队伍,并“贴心”地加派了一队雷焕麾下精锐警察“沿途护卫”,浩浩荡荡,护送着太后凤辇,径直出了朝歌东门,直奔昌阴公的封地昌阴郡而去!
出城那日,我特意亲至城门送行(实为监督)。
太后被迫换上出嫁的吉服,凤冠霞帔,却掩不住满脸的惨白与眼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怨恨。
当凤辇经过我面前时,她掀开轿帘一角,目光如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我脸上,那里面没有了前几日暖阁中谈判时的复杂权衡,只剩下最纯粹、最深刻的屈辱与仇恨。
她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但我仿佛能听到那无声的诅咒。
我面色平静,甚至微微颔首,如同在送别一位普通的宗室贵女,心底却是一片冰封的漠然。
政治无情,妇人之仁只会葬送霸业。
队伍一路无话,抵达昌阴郡。
昌阴公闻讯,如丧考妣,却再也不敢装病拖延。
城外是“护送”的武装,城内是惶惶的人心,他若再拒,顷刻便是灭门之祸。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老泪纵横,大开城门,将太后凤辇迎入府中。
一场荒诞至极、强权捏合的“婚礼”,便在无数双或麻木、或讥讽、或同情的目光下,仓促完成。
太后入府,大门关闭。但这仅仅是开始。
我立刻召来姬宜白,面授机宜。
于是,一场规模空前、无所不用其极的舆论攻势,如同瘟疫般在尚能被控制的区域内(主要是朝歌周边及通往三皇子军方向的要道)迅速蔓延开来。
“谛听”麾下最擅长编造故事、煽动情绪的情报人员全体动员。
不过几日,各种绘声绘色、细节丰富的“爱情故事”便流传开来:有的说太后与昌阴公早已相识于微时,互生情愫,奈何宫墙阻隔,如今终成眷属,乃是天意成全;有的则更露骨,编排太后如何在深宫寂寞,昌阴公如何借朝见之机暗通款曲,甚至暗示三皇子可能都对此有所察觉……故事越来越离奇,也越来越指向一个核心:太后是“自愿”的,她与昌阴公是“真爱”,甚至希望儿子三皇子能理解母亲,放弃无谓的抵抗,将兵权交给“德高望重”的昌阴王,一家人共享天伦。
这些故事通过精心挑选的乞丐、走街串巷的说书人、甚至是悄然潜入敌占区的细作,迅速传播。
更有甚者,我暗中资助了几个戏班,排演了几出名为《凤求凰·深宫缘》或《老骥伏枥·太后情》的戏码,在城郊、码头、集市等人口稠密处公开演出,将这场政治婚姻演绎成可歌可泣的爱情传奇,极尽煽情之能事。
与此同时,我亲笔修书一封,以“摄政王”兼“长辈”(我如今总揽朝政,名义上算是辅佐新帝,自然算三皇子的长辈)的口吻,派人设法送至三皇子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