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rmatis”是大自然所编造的故事,是时间在无声中流转的见证,是一种微妙的、在不经意间绽放的美丽。
故而又被赋予了一个极其浪漫的名字——“白露之寂”。
他把自己隐晦的爱意用这样小众的语言诠释和翻译,然后藏在一本不易被外人发觉的书页中。
一层一层加固,就像是叠加的密码锁,将爱意封在最深层,生怕被外人窥见,更怕被爱意承载者得知,他恣意生长却不合时宜的感情。
项链是那晚在电影院计划表白前准备的,在池南霜和谢千砚携手离开时又折回取走,亦是他没有机会送出去的心意。
若不是谢嘉桉在沈霁这里接触过的小语种里包括爱沙尼亚语,想必即便翻到也不会发现其中的含义。
也是那时他才终于知道,这位与他没有血缘的叔叔,为什么会对他那样好了。
谢嘉桉握着枫叶的细枝,一个人在书房坐了许久。
是恍然大悟之后,绵延无尽的忧伤,笼罩在他周身,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住进养老院的第三年,沈霁六十六岁,正坐在轮椅上,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将近中年的谢嘉桉陪在他身侧说着话。
谢嘉桉的五官本就随谢千砚,越是长大,身上那股淡漠的气质更是与他的父亲相似。
沈霁正听他一副神情肃穆地讲着近期的最新科技研究,忽然没由来地说了句:
“你身上关于你妈妈的影子越来越少了。”
不止是外貌,就连性格,每一个神情都是那个男人的身影。
谢嘉桉一愣,装傻:“沈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霁枕着靠椅,阖上眸子,模样一如既往地温柔:“我记得很清楚,枫叶本来夹在第178页,你走后,变成了167页。”
谢嘉桉脸色倏然一变:“这么说,您早就知道……?”
当年他发现这个秘密后,并没有当场向沈霁求证,也没有告诉过第二个人。
这个世界上只是多了一个替他保守秘密的人。
却不想沈霁将页码都记得这么清楚。
沈霁笑笑,不置可否,太阳照在他长出皱纹的脸上,暖洋洋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年迈了许多:“说起来,是我藏有私心,这些年在你身上寄托的感情并不纯粹,还希望你不要怪沈叔。”
对他的好不过是源于爱屋及乌,而不是对他本身。
谢嘉桉自然不会在意这点,他只是时常想起时,会不由一阵唏嘘。
他轻叹气:“沈叔,您这是何苦呢。”
守着一个没有可能的念想,孤独一辈子。
沈霁缓缓睁开眼,直射的阳光照得他只能眯起一条缝。
“不苦。”
他笑起来,由衷道:“我没有孩子,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要这样了此残生,没想到最后还能有你为我送终,这是上天对我的眷顾,怎么能叫做苦呢?”
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轻松,仿佛是早就看淡了,又或是习惯到麻木了。
“我母亲说得对,这漫长的一生,实在太无趣了,一个人是受不了的。”
“嘉桉,你来得正好,我这两天觉得自己差不多到时候了。沈叔想麻烦你,等我走后将我的骨灰埋在沈家的老宅。”
“我这辈子没有给沈家留后代,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生生世世守着祖宅,替自己赎罪。”
谢嘉桉本想劝慰他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可见他如今这副回光返照的模样,又难以启齿。
最终只是喉间艰涩地回应了句:“好。”
沈霁温柔地笑着,脸颊上有时光留下的斑点和皱纹。
他靠在轮椅里,又侧目深深凝望了谢嘉桉一眼。那双浑浊的眼睛没有焦距,似乎在透过故人之子怀念故人。
良久,直到身体支撑不住时,才缓缓合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