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完账单,林霜羽过去找他,终于将手里的购物袋递出去。
那只活泼好动的比格已经被主人带进诊室,等候区人影寥寥,斜对面有两个年轻女孩正在举起手机偷拍陈梦宵,窃窃私语。大概再过几个小时,打完码的照片就会出现在小红书或微博上,跟crush之类的关键词相连。
陈梦宵接过购物袋,随意一瞥,看到那份迷你三明治,“晚饭就吃这个?你减肥啊。”
“不是,没有特别想吃的。”顿了顿,还是说不出口那瓶水是特意给他买的,“我去诊室接Miki,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陈梦宵抬眸:“快点回来。”
匆匆回到诊室,江照正在消毒电子秤,准备接诊下一只暹罗。
“药在这里,每日用量我帮你写好了,有问题的话随时联系。”江照将蓝色药袋推过来。
再道谢太显生疏,林霜羽冲他笑笑:“那你接着忙,我先走了。”
刚走出不远,又被叫住:“霜羽。”
“嗯?”她抱着猫包回头。
冷光偏折,江照静静站在那里,像隔着一面无菌的透明屏障,声音被闷进蓝色口罩,几分模糊:“你们现在,还是朋友吗?”
相当委婉的问句,助手听不懂,门口等待的家长听不懂,那只即将剃毛做心超的暹罗当然也听不懂。只有他们两个人懂。
片刻,林霜羽轻轻嗯了一声。
是朋友。还是朋友。只是朋友。
如果可以,她其实也不想继续做陈梦宵的朋友了。一直装作没那么喜欢他,没那么在意他,强迫自己跟他一样洒脱,一样无所谓,随时做好再次分开的准备……她其实也很累。
上一次分开是去年春节。
外面飘着雪,陈梦宵在她家洗了个热水澡,吃了一顿冷掉的外卖,被她半强迫地灌下两杯姜汁可乐,然后她点了自己最喜欢的那支木质琥珀调的香薰蜡烛,盈盈火光里,他们面对面坐在长绒地毯上撸猫,聊这一年里彼此缺席的新生活。
几乎什么都可以聊,除了感情。虽然他不说她也知道,他交了新的女朋友,不止一任,在短暂的相处中重复着热情从燃到熄的过程,就像眼前的这支蜡烛,直到新鲜感彻底耗尽,只剩乏味。
走之前,陈梦宵重新套上卫衣和灰色大衣,将连帽扯过头顶,手掌撑住她的门框,说话时还带一点鼻音:“外面冷,你别下楼了,垃圾我帮你带走。”
那是分开之前陈梦宵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那句话,她失去了再多跟他相处几分钟的最后一个借口。
再上一次分开是在成田机场。
她排队登机,坐在靠窗的位置,抱着手机删删减减地打字,说的好像都是废话,比如“新宿newomen那家店的芭菲真的很好吃”、“现在不是春天,看不到樱花有点可惜”、“你说过京都呆起来比较舒服,有机会的话下次要去关西”……
写到最后再重头看,顿悟字字句句都在诉说“舍不得”、“喜欢你”,肉麻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好无聊。好幼稚。
这种行为跟军训喜欢教官拔牙暗恋牙医的小女生有什么区别?只是一个旅途中偶遇的陌生人而已,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不要发这种莫名其妙自我感动的小作文。
当空姐开始巡查,做起飞前的准备工作时,她将聊天框里的字删得干干净净,手机调至飞行模式。
每一次分开,她都要花很长时间戒断,说服自己忘掉这个人,让生活重新回到正轨。
都说事不过三,那么,这一次呢?
回前台的这段路被她走得很慢,Miki在轻微的颠簸中醒过来,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而陈梦宵依旧懒洋洋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睫毛微垂,皮肤冷白,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叠,看不清脸,也无从得知是否等得不耐烦。
“走吧。”
听到她的声音,陈梦宵没有动,反而抬手,掌心隔着猫包贴上透明视窗,Miki嗅到熟悉的气息,立刻振奋起来,拖长语调撒娇似的喵呜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