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翎却睨了容毓一眼,似笑非笑的,却并不接话:“与小姑娘计较,亏你想得出来。”
“二哥!”他哭嚎了一声,“平白无故见了个丫头,你怎不站我这边了?”
“这话你便差了。”卫翎剥橘子的手一顿,却依旧垂着眼睑,心平静气道。
“你焉知不是她戏耍你?”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歇落在面上,安稳了半响,又震颤着投下阴影,“我提醒了你,还不能说明我与你一道吗?”
“哪跟哪啊。”容毓不满,他刚想张口胡咧咧地反驳几句,就被卫翎囫囵塞了个橘子。
“你自己尝尝便知道了。”卫翎淡声道。
他说完了又起身,眼见是要往外撤,容毓忙“腾”得一声站起来。
“什么,二哥?这便要走吗?不再留会?”容毓不解,却仍追着卫翎小跑跟上。
“不了。”卫翎长身玉立,头也没回,挑着拣着回复道,“怕你累着。”
容毓被噎了一下,也不泄气,换了个由头继续吵吵:“你今日简直是奇怪得出头,这话也忒密了……”
“还是卫翎吗你。”他嘀嘀咕咕,亦步亦趋地跟在卫翎身后,抬头却见自己已落后了一大截,“你走这么快干嘛?又生气——”
“——橘子还堵不上你的嘴吗?”卫翎侧过脸冷笑,翘着的眼尾嫣红。
“吃吃吃,我这就吃。真怕了您了。”
容毓唉声叹气,将橘瓣塞进嘴里,可转瞬功夫,他便忍不住“嘶”了一声,龇牙咧嘴起来。
“哎呦喂!”他哀嚎起来。
朝和在原处坐着,还能听见容毓怨怼:“你又诓我!明明酸死了!”
少年嘟囔着,直至一个转弯,连衣角也消失不见。
她早说酸了。朝和摇摇头,揉了揉酸软的脖颈。
手却忽然顿住了。
她倏地想起来,除了最初那惊鸿一瞥,由始至终,卫翎再没分给她一个眼神。
朝和手抖了一下。
那茶汤晃荡着,连带她心也震荡。
那一眼,朝和不懂,沈从玉却曾千万次在卫翎眼中见过。
——深沉沉的,瞳眸带着点亮光,像冰海里一弯飘忽忽的小舟,点了烛火。他只敢抬头张望一下,便将眼波一敛,小心翼翼地又将火护住了。
卫翎诓容毓橘子甜,言谈不过一刻便要走,莫非是体谅她侧身脖颈酸涩?
他认出她了吗?朝和惊疑地想,转瞬,又不由否认。
不,不会的。朝和安慰自己。她已改头换面,卫翎不可能认出来。
且不提一面之缘的朝和,纵是沈从玉本尊,也别妄图卫翎能给她几分好脸。
朝和机械地将茶盏缀回嘴边,微微哆嗦着手。
她不敢看,不敢想,只当他随意一瞥,是她曲解其意。
只当其是闲来坐看风对月,与她萍水相逢,就此莫寻前路,往昔别过。
朝和怅然若失地闭了闭眼。
手中的茶盏也就此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