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埋葬
邛湾大酒店几个大字,依旧光彩熠熠,胡妤抬起头,倔强地看向空中的太阳。
阳光太强烈,射得她眼珠子快要瞎掉,但她还是不肯低下头。
“胡妤,胡妤。”赵雪梅的唤声将胡妤拉回来,她闭眼的一瞬,差点栽倒在地。
赵雪梅扶住她,声音又拔尖起来,“你到底去哪了,一年啊,居然都不打个电话回来?”
胡妤轻轻地笑了笑,握住赵雪梅的手腕,慢慢地朝着酒店大堂进去。
“你真得在港城结婚了?”赵雪梅忍不住问起来,接着又抓起胡妤的手,左看右看,“一个金项链、金首饰啥都没得,你结个脑壳昏。”
“人人都以为我是邛湾深山里飞出的凤凰,殊不知我只是一只土鸡。”胡妤自嘲起来,她朝前迈了两步,走到前台内。
这里是工作了几年的地方,胡妤抬了抬胸,眼神有些虚无地望着大堂门口,“欢迎光临邛湾大酒店。”
赵雪梅有些不解,她觉得胡妤眼神空洞,像是被附身了一样。
“胡妤,你,你没事吧?”赵雪梅伸手在胡妤面前晃了晃。
“你每天这样上班,喜欢吗?”胡妤没由来地说了句。
喜欢?怎么会喜欢,赵雪梅机械地整理着案上的资料,“每个月工资三千不到,只能留三百块给自己,其余全部交给家里。”
赵雪梅家中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妹妹。她的大哥已经结婚,娶得是本镇山脚下的女人,彩礼只花了十万,算是邛湾镇最低档。
“所以,我很羡慕你,能够逃离邛湾,嫁到外面去。”赵雪梅回达头,充满希冀的眼睛看向胡妤,“胡妤,你在港城做什么工作,能不能带我出去?”
“你知道我很能吃苦,不怕累不怕脏,只要能离开这里,我就解脱了。”赵雪梅拉住胡妤的袖子,祈求起来。
离开,解脱?胡妤的头开始痛起来,渐渐地,连脸色都变得青灰。果然,邛湾镇的人都以为她是嫁到港城当上有钱太太,根本不知道她是被迫替人生孩子。
“我觉得邛湾就很好,没有必要非得去港城。”胡妤抚抚胸口,大口呼吸着,“外面的世界不是那么精彩。”
“你自己过上好日子,就不愿帮姐妹一把吗?”赵雪梅有些赌气,她想象中胡妤会很开心地跟自己讲在港城的见闻,并且邀请她一起去玩。
胡妤蹙着眉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明自己的情况。
“对了,那个哑巴女人呢?”胡妤问道,按理讲,自己回到邛湾镇的消息早已散布全镇,哑巴女人肯定会找上门。
但是她回来都丙天一夜,却丝毫不见哑巴女人的踪迹,这着实很奇怪。
“哪个哑巴?”赵雪梅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一年多前,一群流浪汉到了我们镇上,有个女的是哑巴,随时缠着我那个?”胡妤焦急起来。
“她死了,你不晓得?”赵雪梅漠然又冷淡地说道。
“死了?”胡妤一听到这个字眼,只觉得额头被敲了一记棒槌,黑呼呼又眩晕。“她怎么会死,怎么死的?”
赵雪梅赶紧扶着胡妤,又解释起来,“她就是个疯子,你走后没多久,她就天天跑去邛仙湖,又是嚎叫又是乱跳。后头,谁家生了孩子,就天天跑去人家屋门口蹲着。”
胡妤没回应,赵雪梅又接着道,“她真得疯了,嘴巴头一直叨念着,自己的孩子有多乖,像个粉色小苹果。”
十一点的太阳,慢慢开始毒辣起来,胡妤半眯着眼,恍惚地走出酒店门口。胡妍死了,自己的亲姐姐死了,胡妤完全消化不了这个事实。
胡妍能从被囚禁的地方逃出来,回到邛湾镇,纵然身体被折磨得残破不堪,她也逃回来了,可为什么又死了呢?
李旺富又如平常一般,拿着垃圾夹从湖边回来。
“胡二妹,回来看看酒店哇?”李旺富打着招呼。
胡妤隐约听到有声音在叫她,仿佛从远处的邛仙湖传来。她的步子略微虚浮,在李旺富看来,就像低血糖的人即将晕倒一般。
“胡二妹,胡二妹。”李旺富丢下垃圾夹,抓住胡妤的手臂。
李旺富的力道不重,指尖的掐感却让胡妤回过神,“李大爷?”
“你啷个回事,中暑了?”李旺富指了指太阳,“这么热的天,好歹戴个草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