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的声音被风拉长了:“很正常啦,怪物先生——”
他表现得很笃定。
每个小孩子大概都想象过自己的特殊。有的格外富有想象力的小孩甚至会突然觉得自己是精灵或者仙子,认为自己某天会直接从人类的社会中飞走,飞到传说中无忧无虑的仙境中。
太宰治知道这一点。除此之外,他还比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要知道得更多。
比如,他知道自己会长大。
“等我长大后,就会变成正常的大人了。”
他用百无聊赖的语气说。
——比如,他也意识到了,在更微妙、更难以言说的地方,自己与其他人类有着“切切实实”的不同。
“你在骗我。”怪物说,它好像知道太宰治的心里正在想什么,“你知道你的不同不是这个。它就像怪物和猫的区别那样。”
秋千荡起的高度已经达到了墙头。
一个危险的高度。所以人类可以和怪物在同一水平线上看着彼此。但这并不能让太宰治看清对方身上更多的细节:入目的依旧是黑与白的色块,没有更多的修饰。
那确实是个怪物,有着猫的形状,但和猫截然不同。
“喔。”
太宰治偏了下头,似乎突然对这黑白的色块有了好奇。他说:“那你觉得我是……”
荡起的秋千又落下去。
“怪物。”
怪物这样回答:“我们是同类。”
秋千的幅度已经到了危险的地步,几乎平行于地面。太宰治紧紧地抓着绳子,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看上去像是要从秋千上摔下来。但秋千很快就又荡回来,这次太宰治所处的位置甚至比墙头还要高。
他向后仰着脸,以此注视这漆黑的生物,然后笑起来。
好像对方给出的答案特别有趣似的。
“这样啊。”
他说:“但我不相信你,怪物先生。”
但这次怪物没有开口。它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看着太宰治,看着他继续玩这个危险的秋千游戏,看着他一次比一次来到的位置更高,像是要飞起来的鸟。
如果他松开手,估计会真的和鸟一样,就这么飞出去。
“你会找到证据的。”它在一片寂静中开口,给人的感觉像是在此之前已经沉默了一个世纪,“那天我会回来看你。”
太宰治侧过头。他的脸上分明地浮现出不相信的神情。
“看我。”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怪物似乎做了个点头的动作。
然后他们一同沉默。在沉默中,秋千还在越荡越高,直到它最终逼近了某个点,给人的感觉像是再也没法继续上升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太宰治突然开口。
说这话时他们刚好再次擦肩而过。
怪物沉默地注视着这个“人类”: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很罕见的茫然,甚至有点儿接近忧伤。
“我想,我也许没有资格使用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