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全都不对劲。
陈最警惕地将陈峯扫量几遍。
何止是陈桁奇怪,陈峯和陈鄞都不对劲,三条狗的行为举止反常得诡异。
陈最道:“天还没黑,宝佛寺离西郊校场也不远,不若移驾宝佛寺,你这浑身透着邪乎的模样,最好是请住持为你诵几遍经,我就不劳你费心了。”
陈峯道:“若是晴天快马,从西郊校场到你府上不过半个时辰,若是马车缓行,需费一个半时辰,若是徒步而行,怕是走到天黑也望不见城门,途中若再遇上豺狼虎豹,那就要走到……”
他眉眼弯起,一名婢子上前,为他拢上大氅。
“下辈子。”
陈最撩开帐帘:“大哥的车架停哪呢?”
陈峯笑了声,跟上陈最:“四弟身上优点无数,可大哥最喜欢的是你的审时度势。”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马车里,陈峯伏案票拟,小几上两摞奏章,垒得整整齐齐。
折腾这一天了,陈最累得骨头缝里都透出酸软。被宁十八揪过的头发像是铅坠,挂在他脆弱的头皮上。被刀鞘敲过的脖颈大概已经淤青,陈最不看也知道,他皮肤娇嫩,常常不知怎么就撞点青。被捆过的身体发酸发胀,那头皮筋捆得极紧,马车颠簸间,他都恍然自己还被紧紧束缚着。
陈最怒从中来。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宁十八。
他想把宁十八给活剐了。
眼珠子转悠几下,陈最计上心来,三日后要去西郊校场取书?好,本皇子就伏在半路,你宁十八敢来,本皇子就让你没命回!你想当孝子,本皇子就掘了你爹的墓,把你塞进去,把你爹晾外边。
“又想什么坏招呢?”
静谧的车马里,陈峯声音温润。
陈最拉回思绪,没好气道:“在想胥恨、温无涯、卫书、公孙玉、姜瑜子……”
他上下嘴皮一碰,说出一串人名来。
然而这些名讳都没能让陈峯露出一丝破防的神态,反而是无奈又宠溺地看着他:“老四,你这张嘴啊,日后会惹祸的。”
“少摆出兄长的架子。”陈最目光下落,“我又不是不知道你陈峯——”
他看到陈峯正在书写的票签,票签上不止陈峯笔墨,还另有一道笔迹,笔迹遒劲庄重。
但不知怎的,陈最瞧出字形中似有克制,每一笔收回时都着力镇压,仿佛若不如此,字迹就会暴动、会脱狱、会挣裂、会堕入心魔。
这是谁的字迹,陈最不知道,但他知道内阁中能与陈峯分庭抗礼的就只有一人。
陈最故意道:“大哥和宰相相处得可还融洽?”
“如你所见,笔锋相砥,寸步不让。”陈峯给陈最丢了一张毯,“老四,安静些,这份奏章耽误不得。”
那是虞归寒的笔迹?
文人不应该都是一手清隽小楷,每笔每画都束于酸儒规矩之间?也不知为何,虞归寒的笔锋给陈最一种寸寸自囚的感觉。
“耽误不得你还来接我?”陈最抬眼,“你耍什么花招?”
“收买你心。”陈峯答得坦然。
“你也买得起?”见陈峯重新执笔,似是不打算再理会,陈最踹矮几桌腿,害得陈峯一笔斜飞出去。
“怎么这么顽劣?”陈峯不赞同地回望,用袖子吸附票签上多余墨点。
陈最防备:“好端端地,收买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