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不耐道:“花谢了自会换新的,难道让殿下整季只赏一种花?”
四殿下心性易变,府中陈设花木随时都在更替。
桡玉更急,连连指着山茶。
那殿下不要的山茶花怎么办呢?
“赶紧滚。”侍卫一脚踹翻灯笼,“四殿下今日早歇,全府灭灯止声!再敢弄出动静,仔细你的皮!”
当空不见皓月,只有几抹疏星。
侍卫早已远去,桡玉回头望了望那丛山茶,终究不敢惹恼陈最,只得拎着小桶,夹着破烂灯笼,一步三回头地抹泪走了。
整座四皇子府没入晦暗,唯有四殿下卧房亮着灯。
门外下人分列两排,从房门口一路排到了回廊拐角。
屋内有人唤:“更衣——”
四名婢子应声而入。
陈最双臂微展,让婢子为他褪去锦袍与靴履。
身上寝衣熏烘得暖软蓬松,他舒适地拢了拢衣襟。
小厮清了清喉,再唱:“沐足——”
一人端入錾花铜盆,水中浸着捣碎的酸枣仁。
陈最双脚浸入,热汽随着脚心蔓延周身,他轻溢一声喟叹。
沐足后,小厮又唤:“推按——”
手法老道的侍者入内,蘸取甘松调和的香膏,以温热的掌心搓热,循经络推按开阖。
陈最闭眼,任紧绷的身子被慢慢揉软。
推按完毕,一盏安神汤捧至面前。
陈最仰头一饮而尽。
汤药入喉,喉间肿痛舒缓不少。一丝温钝的睡意漫上,陈最平稳躺下,安详地将双手交叠胸前。
下人们放下帐幔,悄然退出,只留盛着薰衣草的香球缓缓吐着轻烟。
尽管身子不适与心头烦扰,陈最能感觉身子慢慢沉了——那是药力在起作用了。
酸枣仁有宁心安神之效。
甘松,专治夜寐不宁。
薰衣草嗅之,宁心神得安寝。
更何况还有一盏特制安神汤:生龙骨、磁石、生地黄、茯苓、炙甘草、黄连。
这些药材分则各自为王,合则天下无敌。助眠效果之强劲,任你思绪万马奔腾,在药力下不过是螳臂当车。因此此方有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天王酣睡汤。顾名思义,天王老子来了,都得躺在这。
周遭喧嚣渐次抽离,陈最眼睫微颤,思绪融入浓厚睡意前,唯余一个念头:
倒要看看,能梦见什么。
长夜漫卷,万物入寂。
可,大抵是药效太猛,加之病体未愈,陈最睡得并不安稳,出了一身虚汗,将锦衾浸了个透。
身躯沉重意识混乱,宛如着急归巢的飞鸟,胡乱地在混沌天际盘旋,脚下白雾锁山,林海茫茫,却寻不到一根落脚枝。
不知挣扎多久,眼前白雾倏然散尽,陈最再不顾其他,急急投身而下。
不知屁股底下坐着什么,又冷又硬。陈最低眉去瞧,这一瞧,身上什么不适都烟消云散了。
喜从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