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宁已经盘算着将此事写成故事交予茶馆的说书人,再作一首打油诗教给街头巷尾的小乞丐。
昙云的英勇侠义要凸显,何潘仁并其手下之恶更要着重描绘,最重要的点睛之笔,当落在娘子军赏罚分明、李娘子公正无私上面。
不仅在始平城,已经打下的鄠县、盩厔、郿城、武功,尚未打下的醴泉、云阳、三原都要传唱。
尤其是鄠县,何潘仁鹰扬府哗变已成必不可挡之势,她只能尽量将这些人对鄠县的损伤降到最低。
昙云醒来时,只听见木五娘又在嚎啕大哭。
睁眼一看,一旁的石六女倒是依旧沉稳,一只手扶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
“哭什么?”昙云嗓子沙哑。
见她睁眼,围在床榻边的三人都颇为惊喜,方仁真连忙去斟茶。
少了一条胳膊也没有妨碍到她的动作,茶盏递到了嘴边,昙云轻抿,润了润唇。
“都尉行事也太莽撞了些。”方仁真语气中难免有些许怨怪之意,但细听不难能分辨出其中的心疼。
昙云朝她讨好一笑,又听木五娘打起了哭嗝。
石六女替她说话:“五娘想替都尉受刑,反倒惹怒了行刑之人,最后几下没有放水。”
“她心里愧疚得不行。”方仁真见木五娘实在哭得喘不上气,连忙把茶盏放下,也过来给她拍背。
昙云倒真不知道这一茬,前面放了水的军棍打得也不轻,第十几杖的时候她就已经失去了意识,如今听木五娘弄巧成拙,心中既感动又好笑:“别哭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哪能让你来替我?”
方仁真揶揄道:“好一个一人做事一人当,昙女侠这句名言也该告诉说书人才好,指定能让您的名气更上一层。”
石六女被这话逗笑,木五娘也终于止住了哭声:“都尉醒了,我们就放心了。”
两人都不是没有眼色的人,互相搀扶着走出营帐,只留昙云和方仁真两人。
昙云装傻:“什么昙女侠?”
方仁真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满满的娘送进来的蒸饼得了左将军特许,已经分到下头人手里了,给你留了几个,要不要尝尝?”
昙云饥肠辘辘,自然点头:“我昏睡了多久?”
“昏睡了一整日,左将军来看了您好几趟。”方仁真目露忧色。
来探望一次是恩赏,两次是恩宠,这来了五六次,方仁真是真想不明白。
昙云倒是知道原因:多半是从李神通那里知道她与窦赛儿长得极像了吧。
又听方仁真语出惊人:“左将军不会是把鄠县的事怪到您头上了吧?”
昙云差点被嘴里的蒸饼呛到,连忙问道:“鄠县发生了什么事?”
“军营这边何潘仁手下的人哗变,幸好左将军事先防范,没有酿成大错,但司竹园那边有些棘手,左将军生怕出事,带着娘子军的主力回防鄠县去了。”方仁真面色凝重,“她出发前一刻,还要专门来看您一眼,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估计是听说行刑的人打得重了,才来多关心关心我。”昙云努力敷衍着,“打得重些也是好事,刚好避一避风头。”
方仁真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隔墙有耳,得知鄠县出事,您应该表现得非常愧疚才对。”
昙云立刻变脸,轻叹一口气:“不知道这次又有多少无辜的人丧生。”
【宿主好像真的有些愧疚。】系统能感受到宿主的情绪。
“是有一点。”昙云在脑海里解释道,“我不会把错往自己身上揽,但若说一点感触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何潘仁与我本就是你死我活之态。”昙云似乎也有些安慰自己的意思,“对于李秀宁而言,早一步解决掉这颗毒瘤,不一定是坏事。”
这当然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