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净汉悄悄走了过来,手轻轻搭在崔胜澈紧绷的手臂上:“胜澈哩,慢慢说。”
崔胜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但眼神依旧锐利得像刀子,刮在凯文脸上。
“对不起,哥。”凯文垂下眼睫,诚心道歉。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两个错误:一是错误评估了自身状况的严重性(用前世的恢复标准套用了今生车祸后的身体),二是完全忽略了团队运作的规则和崔胜澈作为队长的权责与感受。
“我不是想添乱。”他试图解释,声音低了些,“我只是……觉得不能再躺下去了。身体好像生锈了,很难受。”
这话让崔胜澈的怒气滞了滞。他何尝不理解这种感受?对于以舞台为生的他们来说,无法练习的焦虑感有时比伤病本身更折磨人。
沉默蔓延了几秒。权顺荣忍不住小声插嘴:“其实……凯文想练习的心是好的……”
“好什么好!”崔胜澈猛地瞪过去,权顺荣立刻缩了缩脖子,“方法完全错误!无组织!无纪律!”他转回头,盯着凯文,语气不容置疑,“你想练习,可以。”
凯文抬起头。
“但从现在起,关于你恢复的任何事情,哪怕只是想多走两步,都必须先经过我同意。”崔胜澈一字一顿,“我会和医生、公司、还有知勋他们商量,制定最安全、最循序渐进的计划。在你得到我的明确许可之前,不准私下联系公司任何人安排任何事,不准自己偷偷做超过散步强度的运动,听懂没有?”
这是命令,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凯文点了点头:“听懂了。”
崔胜澈看着他乖顺下来的样子,胸口那团火烧般的怒气才慢慢转化成一种深重的疲惫和无奈。他伸出手,不是揉头发,而是用力捏了捏凯文的肩膀,力道很大,像是要确认他的存在,也像是一种无声的惩戒。
“你吓死我了,知道吗?”他的声音终于软了下来,泄露出底层的惊惶,“接到室长电话,说你要求恢复练习,我心脏都快停了。还以为你哪里不舒服没告诉我们,或者……又想起什么乱七八糟的,逼着自己硬撑。”
原来他愤怒的根源在这里。他怕的不是凯文越级,而是凯文在独自承受什么,或者被某种他不知道的阴影驱动着,再次伤害自己。
凯文心口蓦地一酸。“没有,哥。就是……单纯的着急。”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不会了。”
“嗯。”崔胜澈收回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显露出浓浓的倦意,“练习的事,明天我会开始安排。先从最基础的开始,而且必须有人陪着。今天……都早点休息吧。”
风波似乎平息了。成员们松了口气,恢复了些许嘈杂,各自散去洗漱。
凯文站在原地,看着崔胜澈走向厨房去倒水的背影。那背影依然宽厚,却在此刻显出一种承载过多的紧绷。
风波似乎平息了。成员们松了口气,恢复了些许嘈杂,各自散去洗漱。
凯文站在原地,看着崔胜澈走向厨房去倒水的背影。那背影依然宽厚,却在此刻显出一种承载过多的紧绷。
李硕珉不知何时蹦跶到了他旁边,脸上还带着一点未卸干净的舞台妆亮片,手里晃着两瓶香蕉牛奶。他递了一瓶给凯文,自己用力插上吸管,“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后长长舒了口气,仿佛把一天的疲惫都喝了下去。
“吓到了吧?”李硕珉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凯文,声音还带着综艺录制后的些许沙哑,但笑容依旧明亮,“胜澈哥发起火来,天花板都要震三震。”他模仿着崔胜澈刚才的表情,夸张地瞪起眼,压低声音:“‘无组织!无纪律!’——哈哈哈!”
凯文被他逗得嘴角松动了一下,接过牛奶:“嗯。”
“不过,”李硕珉的笑容收敛了些,变得温暖而认真,他凑近一点,声音也放轻了,“凯文呐,哥完全理解你想快点站上舞台的心情。真的。”他的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深深的共鸣,“我们谁受伤了,躺在家里不能动的时候,都是那种感觉,心里像有蚂蚁在爬,对吧?觉得自己被落下了,觉得舞台的光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
凯文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李硕珉总是团队里最外放、最活跃的能量源,他很少这样直接地谈论这种焦灼感。
“我也经历过啊,脚踝受伤那次。”李硕珉拍了拍自己的腿,“躺了多久来着?反正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每天都想偷偷去练习室,哪怕只是摸摸麦克风都好。”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也被胜澈哥狠狠骂过。他说,‘李硕珉!你的嗓子、你的身体,不是你一个人的!是SEVENTEEN的!你不珍惜,我们十三个人一起心疼!’”
他模仿着崔胜澈的语气,惟妙惟肖,但眼底却是一片柔和:“那时候觉得哥真烦,管太宽。但现在懂了。”他看向凯文,目光清澈,“我们不是一个人。你着急,我们更着急。但你如果因为着急再出点什么事,那我们怎么办?胜澈哥怎么办?他啊,是把所有人的重量都扛在自己肩上往前走的。”
李硕珉把手搭在凯文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上,用力按了按,传递着坚实的暖意:“所以,稍微相信一下哥哥们吧,也相信胜澈哥的安排。他比谁都更想看到你健健康康、活蹦乱跳地回到舞台上。在那之前,你就当是……给我们一个好好照顾忙内的机会?”他眨眨眼,又恢复了那副明朗的样子,“而且,偷偷告诉你,胜澈哥心软得很快,你明天乖乖的,他肯定就开始张罗给你安排最安全的恢复计划了!”
凯文握着手中温热的香蕉牛奶,点了点头。李硕珉这番真诚又带着他特有阳光气息的话,像一阵和煦的风,吹散了他心里那点因为挨训而产生的滞闷和隐约的委屈。
“谢谢,DK哥。”
“谢什么呀!”李硕珉又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比崔胜澈的力道温柔多了),“快点好起来,我们还要一起唱很多很多歌呢!你的低音部,我可替不了!”说完,他哼着不知名的欢快小调,蹦蹦跳跳地往自己房间去了。
寂静中,他慢慢消化着今晚的一切。那种“队长”式的决策本能,在这个新的团队里,成了需要克制的“越级”。而崔胜澈的训斥,剥开严厉的外壳,里面包裹的是密不透风的关切和一种近乎恐惧的保护欲。
这是一种陌生的体验。前世,作为队长,他训斥别人,承担责任,独自焦虑。今生,作为忙内,他被训斥,被保护,责任和焦虑被一双更宽厚的手强行接了过去。
那水泥般的身体里,某块坚硬的、习惯独自承重的部分,仿佛被那通训斥和随后流露的关切,轻轻敲开了一丝缝隙。有点疼,有点涩,但涌入其中的,是一种让他不得不放松下来的暖流。
他闭上眼。练习的事,明天再说吧。现在,他得先学会,如何当一个合格的、被“过度”保护着的“病人”和“忙内”。
这似乎是比恢复练习更早需要掌握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