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浩宇同学想象力很丰富,”她说,“但是太阳并不能单纯的看做是圆,准确来说,太阳是……球体。”
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很轻地顿了一下。
“太阳”这两个字,像一颗小石子,毫无预兆地投进了她平静的思绪里。
她眼前猛地闪过一片炽烈的流动的红,不是挂在天上的那个太阳,是那天凌晨的山顶,风车巨大的彩色叶片后面,被霞光一寸寸照透了的、铺满整个视野的云海。身旁好像还站着那个人,缩着脖子,鼻尖和耳朵冻得通红,眼睛却亮得惊人,专注地看着天边。
讲台下的笑声渐渐平息下去,几十双眼睛还望着她。
扶念极轻地吸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掐断了手里的粉笔。
她重新拿了一支粉笔,“好,我们接着来看其他几何物体图形有哪些。”
说罢,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新的几何体,握粉笔的力道,比平时重了些。
……
下课铃响的时候,扶念正好讲完最后一道题。
收拾好教案和三角尺,下楼回办公室。
办公室里闹哄哄的。教语文的李老师正大声抱怨这次月考的作文题出得刁钻,几个年轻老师在讨论周末去哪家新开的火锅店。空气里混合着咖啡和打印纸油墨的味道。
扶念在自己的工位坐下,喝了口早上泡的茶。茶也凉了,涩味更重。
她又惦记起热牛奶了。
她想,或许,夜晚下班回家,可以自己热一杯牛奶喝。
她拿出手机,习惯性地点开微信。
工作群炸出了几十条未读,家长群也有人@她。她翻了翻,回了几个消息,然后手指往下滑,滑到那个备注着“苗梦涵家长”的对话框。
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一个月前那笔1600块的转账。绿色底,白色字,定格在屏幕上。再往上,是更早之前几句关于苗梦涵的、简短到近乎公事公办的交流。
她盯着那个对话框看了几秒。
想打些什么字,又觉得这行为似乎有些越界——虽然和苗熠关系缓解很多,可是,好像也没到能随意分享日常的程度。
或许,那样融洽的一晚,真的只是醉酒限定。
屏幕渐渐暗了下去,映出她自己有些模糊的脸。她按亮,又看了一会儿,然后熄灭了屏幕,把手机正面朝下,扣在了办公桌一堆作业本旁边。
*
苗熠是周日下午两点才开始打扫房间的。
平时家里只要不乱到没地方下脚,她就能忍。但今天睡醒后,看着客厅里乱糟糟的一切,茶几上的空酒瓶,沙发扶手上搭着的脏外套,地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的塑料袋,她觉得特别不舒服。
她起身,先打开了所有的窗户。冷风灌进来,冲淡了屋里沉闷的气味。然后她找了个最大的黑色垃圾袋,开始收拾。
空酒瓶扔进去,外卖盒子摞在一起,沾着油渍的塑料袋团成团。沙发上的衣服全部抱起来,塞进洗衣机。茶几用湿抹布擦了三四遍,直到木纹清晰得反光。
最难收拾的是阳台。先不说那一堆又一堆的空酒瓶,光那几盆绿植也让她皱眉头。那几盆绿植几乎死透了,叶子黄了大半,软塌塌地垂着。
以前她的妈妈很喜欢买一堆绿植,妈妈说,家里有点绿色才像过日子。那时候,叶子油亮亮的,生命力几乎要从绿叶里挣脱冲出来。后来,她觉得自己死气沉沉的时候,就喜欢买一些绿植,只是可惜,她没有妈妈养的好。
她蹲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心扔,接了半盆水,一点点浇下去。
全部收拾完,已经快四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