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礼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能看出内心的挣扎。
林晚舟安静地坐着,目光落在文件上那个“壹”字上。一个名额。三选一。
不,实际上是二选一。陈校长年纪大了,合并后大概率会退休,不会竞争这个。
那就是她和李从礼。
“教育局的意思是,”陈校长叹了口气,“让我们内部先商量,拿出个推荐意见。但最终决定权在基金会那边。”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窗外的阳光很好,透过糊着报纸的玻璃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孩子们课间的嬉闹声,更衬得室内的寂静压抑。
“林老师,”李从礼忽然抬起头,声音有些干涩,“这个名额……应该给你。”
林晚舟愣住了。
“你教学好,孩子们喜欢你,你教的诗歌……连教育局的领导都夸。”李从礼语速很快,像怕自己后悔,“而且你……你更需要稳定。我年轻,还能熬。”
“从礼……”林晚舟想说什么,却被李从礼打断。
“真的,林老师。”他看着她,眼神真诚而坚定,“你这一个多月做的,比我三年做的都多。你让这些孩子敢说话,敢写诗,敢做梦。你值得。”
林晚舟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她看着李从礼年轻而诚挚的脸,看着陈校长花白的头发和深深的皱纹,心里涌起一股尖锐的疼痛。
是啊,她“值得”。
但李从礼就不值得吗?他在这个深山守了三年,用自己最好的青春陪伴这些孩子。他本可以像其他年轻人一样,去城市,找一份更体面、报酬更高的工作。但他留下了。
而且……她真的能“长期服务”吗?她身上背着那么多过去,那么多未解的结。宋归路还在找她,父母可能永远不会原谅她,网络上的风暴虽然暂时平息,但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再次掀起?
她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怎么能把这样一个珍贵的机会,绑在自己身上?
“不。”林晚舟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但很清晰,“从礼,这个名额是你的。”
李从礼和陈校长都看向她。
“我……只是代课老师。”林晚舟扯出一个微笑,“我随时可能走。而且,我年纪大了,对长期合同的兴趣没那么大。你还年轻,需要这份稳定,需要这个平台。你留在云溪,对孩子们更好。”
“可是林老师……”
“别说了。”林晚舟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们,“我已经决定了。推荐李从礼老师。如果基金会那边问起,就说……是我自愿放弃的。”
她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肩膀微微下垂,透着一股深沉的疲惫。
李从礼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陈校长按住了手。老校长冲他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林晚舟的背影。
“林老师,”陈校长开口,声音沙哑,“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林晚舟没有回头,“我本来……也只是暂住。现在学校合并,孩子们有了更好的去处,李老师也有了保障。我……也该走了。”
“走去哪儿?”李从礼忍不住问。
“不知道。”林晚舟看着窗外连绵的青山,声音飘忽,“总有需要老师的地方。”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墙上那面老式挂钟,发出单调的“滴答”声,像在倒数离别的时刻。
三天后,两辆沾满泥浆的越野车,艰难地驶上了通往云溪村小的山路。
宋归路坐在副驾驶座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山路崎岖颠簸,她的身体随着车子摇晃,但她的心早已飞到了那个叫云溪的地方。
欧阳述开着车,神色平静,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有些发白。
“快到了。”他看着导航,“还有五公里。”
宋归路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信号时有时无,她点开林晚舟的小红书主页。最后一条更新停留在两天前,是一首孩子写的诗,关于离别的。
《送老师》by阿吉
林老师要走了,像山里的云,飘走了。我想变成风,跟着云走。可是风追不上云,我只能站在这里,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