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溪:……
事已至此,她不得不确认了——此时此刻,自己拥有了一具新的、鲜活的、人类的身体。
风不再会穿透她的身体,而是拂过她的脸,她的手臂,她的躯干。
她突然感觉耳边有点吵,那是除了鸟鸣虫鸣之外,她身上的血液流过血管的声音。
文溪顿了顿,伸出手来按住自己的脖子。
她的手指没有再穿过什么虚无的东西了,不仅如此,她还能感受到指腹下温热柔软的皮肤,以及下面跳动的脉搏。
这是又活过来了吧。文溪想。
她坐着,向后仰倒在长椅靠背上,抬起左手臂去遮挡那在柳荫间隙中落下的阳光。
等等。
这个身体的左手上带着一块文溪完全没有见过的手表。
白色金属的表盘,深棕色仿皮革的表带,好看是好看,但没有长在文溪一贯的审美点上。
文溪目光在手表上停留了几秒,微微转动手腕,于是玻璃表面上光华流转。
可是,好像有什么东西也随着手腕一起翻过去了。
文溪呼出一口气,将视线集中在手腕内侧,于是顺理成章地,还发现了……
一个纹身。
一个不反光的,一看就是真正扎上去的纹身。
从前只买过纹身贴的文溪:……
她盯着手腕内侧的这段花枝,终于没有忍住,发出了活过来的第一句话:“猛啊姐妹。”
久违的声带振动,让文溪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获得了新的生命。
只是这生命未免也太新了,文溪想——这一看就是别人的身体!
她开始忍不住思考,那现在,本应该在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去了哪里呢?
文溪皱着眉,在她的认识中,只有原装灵魂和原装身体才是最适配的,而现在,她占据了这个身体,那就说明,原装灵魂已经不在这里了。
……该不会是原主人没了吧。
文溪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她脑子里一时间乱糟糟的,实话说,刚刚发现自己活过来的那一刻,她并没有什么喜悦——正如她发现自己没死透还有灵魂的那一刻一样,是充满了不解、无语、甚至是愤怒的:
我既然已经在那座山上走到了结尾,何必又白白停留在这世间呢?
文溪当时只见了这身体细瘦的右手臂,以为是自己原装身体的瘦版——毕竟人大病一场总会掉秤的,更何况,她的情况比所谓的“大病”还要严重。
但左手上的手表和纹身,明明白白地在告诉文溪,这是别人的身体。
她占用了别人的身体,活过来了。
——这有点完蛋,文溪叹了口气,如此想着。
她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同时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现在占了别人的身体,便不得不好好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