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斯寒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过了几秒,她才慢吞吞地坐起身,理了理丝毫未乱的青袍,面无表情地瞥了谢宁一眼,语气依旧冷淡:“多事。”
但人却是站了起来。
徐一棠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对着谢宁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谢宁无奈地笑了笑。
于是,一行四人这才收拾妥当,朝着白玉广场的方向走去。
广场上已是人头攒动,各峰弟子与长老陆续抵达。
谢宁一行人刚走到殿门口,便与一位身着深蓝道袍、手持玉简、面容古板严肃的老者迎面遇上。正是博才长老。
博才长老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几人,尤其在掠过喻桐和她腰间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玄鬼剑时,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鼻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
“哼!玄鬼凶兵,煞气缠身!喻桐,老夫告诫过你多少次,此等邪物,有违天道,迟早反噬其身,殃及同门!你竟还执迷不悟!”
喻桐连装都懒得装,眼神挑衅:
“长老您老人家眼神不好就多歇着,我这剑乖得很,比某些人满嘴的‘天道’‘正道’听话多了。倒是您那藏书阁里的孤本,年久失修,纸页脆得碰一下就碎,您还是多操心操心,别让青扬宗的传承断在您手里。”
“你!放肆!”博才长老气得胡子直抖,“牙尖嘴利,目无尊长!”
“哟,博才长老,您这话说的,”徐一棠立刻笑嘻嘻地接上,她向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喻桐这不是关心宗门典籍嘛,怎么就成了目无尊长了?难道您觉得藏书阁的孤本不重要?”
她这一搅和,更是把博才长老噎得脸色发青。
谢宁在一旁看着,轻轻拉了拉喻桐的衣袖,低声道:“喻仔,少说两句。”
慕斯寒更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仿佛眼前这场争执与她毫无关系,径直从博才长老身边走过,仿佛对方只是根柱子。
博才长老看着这油盐不进的几人,尤其是那完全被无视的态度,更是气结,重重一甩袖,率先离开。
“切,老顽固。”喻桐对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这才收敛了那身尖刺,又变回那副乖巧模样。
大会开始,宗主先是照例总结了一番宗门近期事务,勉励弟子勤加修炼。台下,大部分人听得认真,但也总有例外。
徐一棠和喻桐站在一处,脑袋凑在一起,开始嘀嘀咕咕。
“喂,喻桐,”徐一棠用手肘碰了碰她,眼睛还假装认真地看着高台上的宗主,嘴里却说着完全不相干的事,“我听说膳堂的李大娘,昨天偷偷做了好几串冰糖葫芦,就藏在她灶台下面的小柜子里,用的是后山最甜的那棵山楂树结的果子,糖衣熬得透亮……”
喻桐一听,眼睛瞬间就亮了,目视前方,嘴唇微动:“真的?那老头啰里八嗦的,听得我肚子都饿了。待会儿散了会,咱们……”
她做了个“溜过去”的手势。
“必须的!”徐一棠窃笑,“我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去给后厨送东西,那会儿正好下手。”
喻桐点点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得多拿几串……给师姐带一串,她肯定不好意思自己去拿。”她说起谢宁,语气自然地带上了几分软糯和惦记。
“行啊你,还挺贴心。”徐一棠调侃地挤挤眼,然后撇撇嘴,“至于慕斯寒嘛……算了,她那性子,肯定板着脸说幼稚,然后转头就去跟宗主告发我们偷吃零嘴,搞不好还得罚我们扫一个月茅厕。”
喻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对慕斯寒会告状这点深信不疑:“没错,师尊她干得出来!而且糖葫芦这么甜,她肯定嫌腻,不吃最好,省了!”
两人迅速达成了“偷窃”同盟,并完成了利益分配,心情顿时愉悦起来,连带着看台上还在滔滔不绝的宗主,都觉得顺眼了几分。
只有慕斯寒则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脸色有一点阴沉。
宗主的声音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据天衍宗传讯,南方妖界封印,近来自生波动,恐有松动之兆。推算之下,封印之力最多只能再维持两年!”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宗主抬手压下议论,沉声道:“两年之后,我宗将联合天下正道,南下加固封印!此事关乎人间安危,不容有失!望诸位弟子勤修不辍,提升修为,届时方能担此重任,护佑苍生!”
宗主凝重的话语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南方妖界封印松动,两年后南下加固……这消息足以让任何修士心头沉重。
殿内哗然声、议论声此起彼伏,人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忧惧。
在一片嘈杂之中,谢宁下意识地侧过头,目光落向身旁的喻桐。
谢宁的心,毫无征兆地猛地一沉。
一种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缠上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