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乌卿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沈溯……你很难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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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难受,沈溯早已习惯了这般滋味。
自记事起,每逢月圆之夜,与他神魂共生的“魇”便会如此发作,从无例外。
幼时懵懂,他总被那蚀骨锥心之痛逼得蜷在角落呜咽流泪。
但只要捱过整夜,翌日清晨师尊便会亲自打开后山禁地的石门,抚着他的头顶,对他温声开口。
“相回,做得不错。”
而后牵着他回到晨光熹微的宗门,与其他弟子一同修习课业。
年岁稍长,他便学会了隐忍。
不再落泪,不再出声,独自在石室里盘坐整夜。
任凭五脏如焚,灵台欲裂,也只将染血的牙印留在自己腕间。
师尊看向他的目光里,赞许日渐深厚,偶尔还会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欣慰。
待到及冠之年,他已是宗门上下皆知的那个“虽体弱多病,却最得师尊偏爱”的弟子。
人人都道他运气好,唯有夜半时分没入枕巾的冷汗知道,这份“偏爱”究竟意味着什么。
师尊也从未问过他是否难受。
可此刻,这个连来历都成谜的少女,正蹙着眉望向他。
那双映着月光的清澈眸子里,担忧真切得灼人。
沈溯喉间倏地发紧。
那些早已融入呼吸的煎熬,在这句轻软的询问里,突然变得尖锐难忍起来。
一个卑劣的念头突然高涨。
他想撕碎此刻虚伪的平静。
想将这份突如其来的关怀连皮带骨地吞吃入腹。
想在她清澈的眼底染上独属于自己的颜色。
这突如其来的妄念带着滚烫的灼意,不知是源于体内躁动的“魇”,还是源于他本就自私阴暗的本性。
沈溯隔着覆眼的青色丝带,肆无忌惮地描摹着少女仰起的脸庞。
那毫无防备的担忧神情,像初春的蜜糖,诱得他灵台深处的“魇”发出餍足的喟叹。
良久,体内因月圆而躁动的魇息终于被强行压下。
可就在气息将稳未稳的刹那,沈溯却催动丹田,引得真气逆流而上。
“咳。。。。。。”
他倏地侧首,猛吐出一口鲜血。
血迹氲透月色衣袍,沈溯如愿以偿,听到了面前人的一声惊呼。
“沈溯!”
乌卿眼看着面前人蹙眉侧头,一声压抑的咳嗽带出了一口鲜血。
血迹染透衣摆,像雪地里的点点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