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的果果,全然顾不得姿态了。
她不在乎了,她不怕别人在心里笑她穷酸买不起,一个有了孩子的女人,穷酸一点儿是为了孩子,要不怎么办呢。
果果悠闲了不一会儿,公司来了电话,叫她马上过去一趟,有个文案有点儿问题,要重修一下,客户急着要的。
果果赶紧坐车到单位。写字间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同事,才跳槽到公司来的男孩子,叫钟鸣的,也在加班。
果果到总管那里领回了任务,急急地打开电脑做起来,把键盘敲得如急雨似的。
一个多小时的工夫,果果做完了手里的活,打印出来,小跑着到总管那里交活儿,满心指望着能一次通过,要不然,要赶不及接儿子下课了。
可惜事情并不如她所愿,总管那里一下子又打了回票,意见说了四五条,还得改。
果果只好坐下来,啪啪啪地打起字来。
一边打着字,一边毫无预兆地就落下泪来。
钟鸣听得果果吸鼻子的声音,歪过头让过隔断一看,吓得一缩头。
果果继续做着活儿,她的键盘用得有日子了,因为她爱它打起来嘣脆的声音,就一直没有换,有几个键上的字母都模糊了。果果耸起肩,在肩膀上蹭掉脸颊上的泪,抬眼时,看见钟鸣站在她面前。
哈果果也不避讳,就那么满面泪痕地由着他看。
钟鸣看她眼睛睁得溜圆,那种理直气壮的委屈,觉得有点儿好玩,却又不敢笑,问,你怎么啦?
我来不及接儿子了。果果说。说一个字掉一颗泪。还有半小时他就下课了。
钟鸣捏了果果桌上的一个大头娃娃的便签夹哆哆哆地敲着写字台,突地转身下楼去了。一会儿又跑上来,对果果说,我替你叫了辆车,你赶紧去接儿子来。快点儿,车在下头等着呢。
果果一时间不晓得做如何反应。钟鸣催她说,你快去,我在这里替你遮挡一下。
果果这才弹跳起来,可是又有疑虑,把小孩带到公司不合规定吧?
钟鸣抓抓头说,这样吧,我手上的活儿马上就完了,你把孩子接来,我替你带着他下去玩一会儿,你忙好了打电话给我。
果果连声说谢谢,谢谢。
她平时跟这个新来的同事完全没有交集,这会儿却有掉到水里攀到一块浮木的感觉。等她接了儿子坐了车往回赶的时候,才有闲心想,这个男孩倒是挺会替人着想的,蛮难得的哦。
到周一上班的时候,果果便带了一些水果来谢钟鸣,她想着只给钟鸣一个人显得不大好,所以写字间的每一个人她都发到了,临了多给了钟鸣一份。
这以后,果果跟钟鸣倒时常地说说话。公司做文案的,本就女多男少,女同事们也喜欢拿这间写字间里仅有的两个男生开开玩笑,支使他们做做事。果果一如既往地从不参与玩笑或是支使,只在一旁抿着嘴笑。
有一天,钟鸣午饭时接了家里的一个电话,一串子又急又快的家乡话,说了大半天,等他关了手机一抬眼,正正对上了哈果果的眼睛。
钟鸣看得那个年轻的妈妈眼睛里全是好奇探究,她微皱着眉头在想着什么,看上去有一种意外的不稳定的动人,像晃在水面上赤金的美丽光线,一晃,有了,一晃,好像又没有。
钟鸣问,怎么啦?
哈果果说,你哪里人?
钟鸣说,我南通的。
果果还是微皱着眉想着什么,突地咧了嘴笑起来,说,你讲的好像日本话似的。
钟鸣也笑起来。
他突然觉得哈果果这个人有点儿意思。
他觉得她有点儿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方博南从法兰克福回来了,两个星期,倒养白了一些,精神头也比走之前好,眼神也亮了,饱鼓鼓的像一个刚出炉的大面包,带着外国的奶油甜香。小别的快活在果果心里头**漾,觉得看着方大头挺亲挺亲的。
方博南自回来以后言谈中把国外的环境夸得只应天上有。
他说,老婆,你有没有考虑过移民?
果果只当他随口说着玩,也没有在意,谁知他真的开始收集有关的资料与信息了。
果果问,咦,你好像真有移民的心啊?
方博南说,那是自然,你等着,我不仅有心,我还要付诸行动。
果果毫不客气地说,你在法兰克福吃多了面包和比萨,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