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达开觉得言之有理,便说:“我军中无此文人,待我禀告天王再做打算,柳先生在我大帐暂居时日,我有问题需要慢慢请教柳先生。”
柳秀才点头同意,石达开亲自将柳秀才安排在大帐营房休息。随后石达开又写了一封亲笔信,将军情向天王一一报告,特别提到那篇檄文。
此时,李开芳前来汇报军情,见翼王在千年古樟前面跟一个书生在侃侃而谈,非常奇怪,便问:“这个书生是谁?”
翼王“啊”了一声,回道:“秀才柳先生,正在跟我谈论兵事。”
李开芳压低声音,告诉翼王说:“西王有要事要禀报!”
石达开让柳秀才幕后回避,然后问道:“李总制所报何事?”
李开芳这才打开话匣子,说:“骆秉章已经接到衡阳战报,绿营和团练打了胜仗,湘潭告急,他派兵去了湘潭,如此一来,长沙西边也就失去了屏障。西王到达湘潭,湘潭知县胡全不敢出战,紧闭城门坚守不出。西王从湘潭征用了不少民船,将所获粮草全部装船沿湘江而下,到达长沙猴子石后,将大本营扎在长沙城南部的妙高峰一带,同时派兵向宁乡、益阳方向出击,林凤祥率领西王大军不日即到。”
石达开在大帐里面来回走了几步,说道:“可命林凤祥驻军城东马坡岭,从东门围城。本王防守朱亭,配合西王进攻长沙,同时监视衡阳方面的绿营兵。”
李开芳领命离开朱亭,柳秀才在幕后听得清清楚楚。
过了几天,天王传旨,翼王协同西王进攻长沙,不日亲自到大营与翼王会合,督战长沙,而对那篇檄文的事是只字未提。
石达开接旨后,将天王的旨意与柳秀才说了。柳秀才叹了口气,默不作声。石达开请柳秀才在军前效力,柳秀才说:“家中有老母需要安排,待安置好家小以后,再来投奔翼王。”
石达开见状也不好久留,就将自己的腰牌交给柳秀才道:“柳先生拿着我的腰牌可以平安出入太平天国辖境,若遇盘查,你亮出我的腰牌便是!”
石达开又叫人送上一百两银子,柳秀才谢绝了,只拿了腰牌向石达开告辞。柳秀才从祖师殿后面的小门出来,沿着山间小路离开朱亭。
柳秀才走后不久,太平军占领湘阴,又有一个柳姓秀才前来投奔石达开,石达开非常高兴地接待这位柳秀才。
石达开问:“你认识贵县有一位叫柳壮的秀才吗?”
“不认识!”这位柳秀才答道。
秀才回答道:“只有我一个人姓柳,该不会是有人冒充我吧,那位柳秀才长得怎么样?”
石达开将相貌、神态、谈吐说了一遍,又说:“此人胸怀韬略,有志用世。”
这位秀才说道:“这人叫柳壮,应该是柳庄的左宗棠啊!翼王,可惜您放走了左宗棠。”
石达开闻言后悔不已,他派人去湘阴遍访了左季高,又偏偏放走了左宗棠。他一跺脚,长叹一声。
这些日子,张亮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长沙城内一日数惊。他的军队都派到外地去了,急调邵阳勇、平江勇、湘西镇筸兵前来长沙,协同绿营兵守城,但兵力还是不够。
长沙老百姓害怕太平军攻破长沙,纷纷前来守城。短短不到十天时间,长沙城集聚了十万人马,主要由绿营、勇丁和老百姓组成,整个长沙城变成了一个大兵营。张亮基见长沙城有兵无将,又想起了左宗棠,估计左宗棠不在湘阴柳庄,就在安化小淹。他又派两拨人分别去柳庄和小淹两地,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位今亮给请到身边。
这天下午,湖南安化小淹陶家来了一队衙役,拥着两顶小轿,安化县令张大淳到陶家刚落座,陶府上下都来参见。
张大淳接过陶家人献过的安化黑茶以后,陶桄上前问道:“不知张大人来陶家何事?”
“奉新任巡抚张亮基大人之命前来送信。”张知县拿出一封一尺来长的大红信封,封口用火漆胶着,上面印有巡抚衙门的大印。
陶桄接过信小心地拆开封口,抽出信纸一看,大惊失色,信中说太平军围攻长沙,长沙军民都在浴血奋战。为了保卫省城,全省官绅士民,不分贵贱,有钱出钱,无钱出力。陶家是大户人家,世受国恩,此时应以国事为重,在五日之内筹十万两银子送到湖南巡抚衙门,否则就让他到长沙南门外守城。
陶家老小看了一遍,陶桄愁眉苦脸对张大淳说:“张大人,我家住在穷乡僻壤,哪有十万两银子?就算把陶家的田庄、房产全部变卖,也凑不齐一万两银子,何况只有五天时间,这件事不可能办好!”
“我是奉巡抚大人命令行事,陶家不愿意出银子,就是有意破坏长沙守城。”张大淳一改进门时的温和,换了一副冷面孔说,“左右,将陶桄拿下,带回巡抚衙门听张中丞发落。”
衙役一抖铁链,不由分说将陶桄锁了。陶家老少面对这飞来横祸,急得大哭,眼睁睁地看着陶桄被众衙役押进轿内,出门而去。陶桄仿佛与家人生离死别,哭着对左惠芳说:“夫人啊!家中遭此大变,让陶恭去找你爹,让老丈人来救我!否则,我死定了。”
左惠芳收住泪,马上给老父亲左宗棠写了一封信,将今日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签上名,用信封封好,让家人陶恭骑上快马送到湘阴东山。
湘阴与长沙有百里之遥,天心阁、小吴门外战火纷飞,这里却是松涛不惊,仿佛一处世外桃源。左宗棠率妻子儿女在白水洞结庐隐居,这里离柳庄不过三十里地,相互之间往来也比较方便,这两天新宁教谕欧阳兆熊来访。
欧阳兆熊,字小岑,湖南湘潭人,道光十七年举人,出身豪富之家,年轻的时候**不羁,后来幡然醒悟,立志读书,几年的时间学问大进,连中秀才、举人。
欧阳兆熊住在白水洞,两人整天在东山饮酒谈诗,甚是相得。左夫人在旁边倒茶,见两人说得投机,忍不住插话:“道光十三年,季高与小岑赴京会试,舟过洞庭遇水贼,季高仗剑与贼相搏,将贼击退,有此事吧?”
欧阳兆熊问:“当时我也在场,怎么没有听说此事?”
左宗棠坦然地说:“你当时睡着了,我为了保护你与水贼搏斗,水贼若是过来伤害你,我可以保护你。”
“你说一说当时的经过?”欧阳兆熊绕着弯子,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