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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哥的左膀子被子弹擦过,伤得不重,流的血很多,脸色煞白。六爪女用凉开水给他洗了伤口,哑哥疼得丝丝抽冷气,却一声不吭忍着。六爪女用胖子提供的“上好的”刀伤药将他胳膊包扎好了之后,端起桌上放着的罐子:“喝了,老鸭汤,补血。”
老鸭汤里下了枸杞、当归、参须,这都是胖子奉献的。现在,胖子千方百计讨好他们,深怕他们在他们家门口画圈。画圈是六爪女吓唬他的,说是如果他们离开的时候在他们家院门或者别的地方偷偷画个圈,江湖上任何一个匪窝、帮行或者山贼都会把他们家当成落脚处,不好好招待就会把他们家杀个鸡犬不留。
胖子是这家的主人,六爪女三人慌不择路,抢进这家大门之后,刚刚绕过照壁,就看到这个胖子举着大镐头。胡子认得准,举镐头的是这人正是胡子卖枪给他的胖子。那人也看清了胡子三个人,扔下镐头就跑,胡子抢步上前揪住他挥拳就打:“王八蛋,枪你不买就算了,凭什么带着警察到处抓我们?”
外面传来警察和保安团的跑动声、枪声还有虚张声势的咋呼声。情形非常紧急,六爪女灵机一动,抓住了胡子的拳头,对胖子说:“你说,活还是死?”
胖子浑身发抖,满身的肥肉颤巍巍活像正要下锅的冬粉糕:“英雄饶命,英雄饶命,我要活,要活。”那张女人屁股蛋一样的大脸上布满了豆粒大的汗珠子,活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猪后鞧。
六爪女说:“要活还不赶紧把我们这个弟兄迎进去?没看见伤了吗?我们这个弟兄万一有个好歹,全都算在你的账上,我们也不杀你,临走时给你们院子留个暗记。”
胖子不敢多说,跑过去掀开北房的门帘:“大爷快进来,刚好我有上好的刀伤药,包你没问题。”
于是六爪女就给哑哥包扎收拾,胖子给哑哥炖了老鸭汤,看着胡子嘴馋,给他塞了个鸭大腿,装疯卖傻地问:“你们留的暗记啥样子?”
胡子说:“也没啥,就是给画个圈,不过你可别想着给擦了就没事了,我们画的圈一是你们找不到,二是擦也擦不掉,要是能找到能擦到,我们还画什么圈呢。”
六爪女怕胖子趁空跑到外面叫警察和保安团,就叫胡子紧盯着他:“他敢出去报信,就那拿家里人当人质,替我们堵枪子儿。”
胡子就一步不落的地跟在胖子后面,絮絮叨叨地给胖子解释,他实际上不是土匪强盗,他是真的要卖给他枪,结果他不买也就罢了,给了钱又不甘心,跑去报警,结果现在事情闹大了,他们也只好用土匪强盗的手段来对付他了。胡子絮絮叨叨说得胖子后悔不迭,跟他商量着真的买他的枪:“大英雄,哪有大白天追着人家给人家卖枪的?这都是土匪恶霸强横要钱的手段,我还以为你也是那样人呢,既然你真的要卖枪,我现在买成不成?”
六爪女在屋里听到了,马上否决:“不成,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我们现在已经被警察和军队追在后面当成了土匪强盗,你再买枪也没用了。”
六爪女在屋里陪着哑哥,哑哥敷上了胖子的刀伤药很快伤口就不疼了,就是失了血,有些疲累,喝了老鸭汤躺在**歇着。六爪女想起自己后背似乎也被枪子给叮了,这才有功夫查看,上下左右摸摸没有血,浑身扭动一阵也没有什么地方疼,便断定自己并没有中枪,可是当时在房顶上后背挨得那一击除了枪弹不可能再有别的东西会有那么大冲力,把自己一下掀过房脊去。
六爪女纳闷中,一眼扫到了算盘,蓦然想起当时自己被大力掀翻的同时,听到后背还有一声刺耳的叮当,好像石头砸在铁器上。想到这儿,连忙抓过算盘仔细打量,果然,算盘的框子上有一个凹痕,一看就知道是枪弹打的。枪弹打击的力道极大,不但框子被打出了一个深深地凹,就连框子和框子连接处也裂开了一道宽宽的缝隙。当时她的算盘背在后背上,大估摸比量一下,如果没有这个铜算盘替她挡了一下,这颗子弹正好穿过的的后心,说不定现在她已经变成了死尸。
好好一个算盘被枪弹差点被打散架了,令六爪女心疼,这是师父留给她的,保护了她的生命,自己却险些散架,就像她师父自己一样。她捧着算盘细细打量,想把裂开的缝隙原封装回去,摆弄了一会,黄铜制成的算盘非常坚硬,根本就掰不动。六爪女放下算盘,想了想,又拿起来就着床头砸了几下,她想的是,自己手劲小,掰不动,顺着缝隙的接口敲打敲打说不准就能原把边框插回去。敲了两下,不但没敲进去,还从算盘上散落下一块铜片,六爪女大惊,以为算盘让自己给敲毁了,连忙查看,看明白了又是大惊:这道边框里面原来是空的,那块跌下来的小铜片本来就是一块活茬,掉下来就露出了边框中间的孔洞,而孔洞里面藏着一小卷纸。六爪女怦然心动,想起来煮饭阿嫲转给她师父留下的话:好好打算盘,好好看算盘。
至此,六爪女总算是明白了师父让她好好看算盘的意思:算盘里面藏着秘密。六爪女小心翼翼的从算盘边框的孔洞里掏出那卷纸,纸张展开来也不过有六爪女的巴掌大小。纸张上面写着一句话:“有事带着算盘到垂泪坝找林,凭此与算盘为据,诸事有解。”后面有师父的签名,师父果然叫吴天成,还有朱红色的指押。
六爪女翻过算盘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查看了一遍,再没有发现其他异常,就把那块掉落下来的小铜片重新装了回去,框架之间的缝隙没办法合拢,只好暂时那样了,等到遇见铜匠再让铜匠帮着修复。六爪女知道这页纸张的分量,一点也不敢轻忽,原封卷成一个纸卷,想来想去没有合适的地方隐藏,就掏出枪,卸下弹夹,退出子弹,把纸卷塞进了弹夹之后,再把子弹压进弹夹,最后原把弹夹装回了枪柄。
哑哥睡着了,鼾声震天,六爪女有心叫醒他马上走,转念想到他负伤,身体虚着,就没忍心叫,听着哑哥的鼾声六爪女想笑:哑哥打鼾倒是跟正常人一样。胡子跟胖子走了进来,今后有了明确的去处,六爪女心情振奋,对胖子说:“我们今晚上就住你们这儿,明天就走,保证不害你们家人,你也别想害我们,这样对两下都好,懂不懂?”
胖子连连答应:“我不害你们,不害,当时我要知道你们不是土匪强盗,我也不会去找警察,你们放心,放心。”
胡子担心他背过人生邪念,厉声警告他:“给你的家人都下个话头,我们离开前谁也不准出门,出门一个全家都死。你晚上跟我睡在一起,再生邪念我先灭了你再灭你全家。”
胖子喏喏连声,转身带着胡子给他家人下命令去了。当晚,六爪女、哑哥、胡子陪着胖子一起睡在北房,临睡前胡子还把胖子捆了起来,怕自己睡着了他偷偷溜出去报告警察。
第二天一大早,洗漱过后吃罢早饭,六爪女看哑哥已经恢复了精神,就催促着赶紧离开。胡子和哑哥不知道六爪女的心事,两个人还想在胖子家再舒服几天,六爪女也不跟他们俩解释,就是逼着他们赶紧走。
胡子问她离开这里以后去哪儿,六爪女说你别管,跟着我就行。胡子和哑哥习惯了六爪女的指挥,尽管六爪女比他们俩都小,心理上却总觉得六爪女是他们的头家,六爪女态度一坚决,两个人也就不再迟疑,跟着六爪女向院子后面走。胡子明白她是要从后院走,怕前面有警察盯着。胖子把他们送到后墙,死死地盯着他们,六爪女瞪他一眼:“盯着我们干啥?是不是还想报告警察抓我们?”
胖子连忙解释:“我是怕你们给我们啥地方画个圈留个暗记啥的,我们一家老小就没法活了。”
六爪女说:“我们就是一场误会,你也别找了,老老实实回家去,我们不给你留暗记,有没有梯子?”
胖子说没有梯子,六爪女也不多说,示意胡子蹲下,她踩着胡子的肩膀爬上墙头,四下里张望一下,墙外仍然是巷道,可能时间尚早,静悄悄地杳无人迹,便招呼哑哥也上来,哑哥原踩着胡子的肩膀爬上墙头,又反身拽住了胡子伸上来的手,把胡子也拉上了墙头,三个人跳下墙头朝巷子东头跑去。
六爪女三人来到巷子口窥探,外面已经不见警察和保安团了。即便这样,六爪女三个人仍然不敢走正街,回头沿着巷道贴着别人家的院墙溜边,随时准备翻墙越入别人家里躲藏。连城县城很小,出了巷道外面就是杂木林和荒草滩,六爪女三个人溜过大道,快速钻进了荒野的树林子里面,这才松了一口气:“胡子,从这儿去垂泪坝怎么走?”上一次他们去垂泪坝是从竹林寨直接过去的,从县城过去该怎么走,六爪女弄不清楚。
胡子反问她:“我们去垂泪坝干什么?”
六爪女说:“不去垂泪坝你说上哪去?”
胡子想了想说:“去那躲几天还真行。”
“别罗嗦了,你知不知道怎么走?”六爪女心急,口气里有了训斥的味道。
胡子连忙说:“知道,知道,跟着我好了。”
六爪女和哑哥便跟着胡子,也不沿着路走,就在荒野里朝东北方向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