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
她蓦地抬起眼,视线从掌心移向地面——落在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
在那里,一个面具掉在地上,它刚刚才被拆下,蚌壳两瓣大开,两根精巧的鱼骨钩上,还粘着斑驳的血迹。
“我知道了,是它!”林安下意识叫出一声,三步并作两步,直直冲向那个地方。
然而便在此时,被麻绳捆住的一人却忽然猛地一挣,同样向那个方向飞扑而去。
纪寒川猝不及防,麻绳竟一瞬脱手。这一扑的力道太过猛烈,牵扯着与他同缚的几人,也被拽着生生一个趔趄。
刚刚摘掉面具的少年双手被缚,唇畔的两道伤口血痂未干,红肿狰狞,触目惊心。可他却浑不在意,整个人扑倒在地,用身体死死压住了地上的面具。
果然如此!林安心头一跳。
她没有猜错。正如石月与石云的贝壳项坠中另藏乾坤,这副蚌壳面具也是同样。
俗话说,剖蚌得珠。这本是再顺畅不过的思路,可从第一次见到时,这个古怪的蚌壳便是以面具的形态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没有人会去想到,它根本不是面具,而是……一个匣子,一个贝壳形状的匣子。
那两根鱼骨钩打磨光滑,结构精巧,将蚌壳两瓣合上后,正巧能与镶嵌在边缘的银丝勾嵌,严丝合缝。
而这个匣子,自然便是七颗红宝石的存放之处。
此时此刻,面具少年的反应,无疑已经印证了这一点。
纪寒川在短暂的错愕之后,显然也察觉少年的举动不对,当即大步上前,猛地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少年拼命挣扎,可身下压着的面具已然暴露在外。
“你为什么帮他!为什么要帮这个畜生!”少年嘶声喊道,眼中恨意滔天。
林安心口一震,这个少年,竟是宁愿被剜心,也不肯让纪寒川如愿打开地窖……
她已顾不上再与少年解释,当即道:“钥匙就藏在蚌壳里!”
纪寒川面色倏然一变,惊愕、茫然、恍悟、恼怒……种种情绪在他眼底急速交织。他眼神阴鸷,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吐出:“陵子衿,你竟敢骗我!”
仅仅这一句话,林安已经明白了许多。
陵子衿与纪寒川,都是被那对夫妻收养的孩子,只不过,陵子衿已被收养八年,而纪寒川仅仅不到一年。
先前她便觉得奇怪——陵子衿在岛上生活整整八年,怎会对那地窖一无所知?其实,他不是不知,而是刻意隐瞒。
他知晓钥匙收在哪里,并且在纪寒川发难后,第一时间瞒了下来。
一个奇巧的蚌壳匣子,被他说成是刑罚的面具。他误导纪寒川,让他亲手穿破他的面皮,以一种最残忍却也最巧妙的方式,将匣子“藏”在了纪寒川的眼皮子底下,血肉为护。
陵子衿仍旧挣扎着,他的思绪回到了那噩梦般的一夜。
很久以前,爹爹便吩咐过他,那间小屋,谁都不能靠近,连娘亲也不能独自前去。爹嘱咐他,若娘发了病,又往那边跑,便想办法将娘带回家,不然,娘会伤心的……
他听得似懂非懂,却将话记在了心里。
可惜那一夜,他睡得太沉了。
当惊慌失措的喊叫声骤然刺破梦境,他才仓皇惊醒,冲出门去。夜色下,摇晃的火光里,他远远看见——那个新来的,名叫纪寒川的人,正提着一把柴刀,冷冷地在各家院中穿梭。
他看见柴刀一次次高高举起,带着血光狠狠劈下,听见一声声惨叫在夜风里回荡。
陵子衿僵在原地,四肢冰凉,眼眶骤然发红。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耳边依稀传来那人逼问的声音:
“钥匙在哪?宝藏的钥匙在哪?”
每一个否定的回答,换来的,都是一刀斩杀。
宝藏……钥匙……
陵子衿忽然明白了他的目的——那间小屋。
陵子衿从未去过那间小屋,可他曾偶尔几次见到,爹爹去小屋之前,都会将那个蚌壳揣在袖中。
他顾不上再多想,他要保住爹爹的宝物。
他跑回屋里,打开蚌壳,第一次看到了里面的七颗红宝石,他要将这些东西藏起来。
可是,那个恶魔就在外面,待他审完所有人,杀完所有人,必然还会到各处搜查。他又能藏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