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务主管张歆,在裴青宴离开后的第四十八小时,看到的是清河精密电子呈现出的一种奇特的双重面貌。
此时,她对着现金流量表和应付款账龄明细,指尖却无意识地在计算器上敲击——表面看来,公司正以惊人的效率运转。
OA系统里,采购订单审批平均时长从5。2天骤降至1。8小时,生产计划达成率首次突破92%,就连仓库积压最久的那批老旧型号主板,也在短时间内以高于账面残值15%的价格被一家外地系统集成商全部清走。
这些变化其实并非源于什么石破天惊的改革,而是周子羽以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将裴青宴留下的改善方案中那些最不显眼、却最能即时见效的条款,执行到了极致。
张歆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也许源于一些极其细微的观察。
周子羽的专属办公室总是异常安静,他很少打电话,沟通几乎全部通过内网通讯软件进行,指令简洁到近乎苛刻。
有次,张歆送一份需要他签字的加急付款申请进去。
他正对着三面屏幕,手臂闲适地支在桌面上,手背托着下颌,另一只手飞快切换着不同系统的数据界面。
他接过文件,目光扫过金额和收款方,停顿了不到两秒——那瞬间,张歆捕捉到他眼底掠过的一丝考量,并非核对业务的谨慎,更像是一种……评估风险与收益的计量。
他签了字,递回文件时,随口问了一句:“这笔单子,提前三天支付,财务成本能省多少?”
张歆一愣,迅速心算后报出一个数字。
周子羽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没再说话,视线已回到屏幕上。
那一刻,张歆感到后背发凉。
他关心的似乎并非流程合规,而是每一分钱的利用效率和机会成本。
这种极致理性、将一切量化的思维模式,让她觉得眼前的周氏继承人不像个企业家,更像一个精于计算的操盘手,公司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堆数字和筹码。
她不由得想起裴青宴。
裴特助也同样追求效率,但他的方式更注重系统优化和流程建设,会解释缘由,听取反馈。
而周少,他只要结果,那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带着一种近乎独断的意味。
张歆曾试图像对裴青宴那样,就一个财务细节提出专业建议,周子羽只是抬起眼,平静地看着她,直到她自动消音。
那眼神没有怒意,只有一种对僭越边界的天然漠然。
从此,长了教训后她的语句更加精炼,数据确凿,也绝不掺杂任何个人判断。
张歆第一次见到周子羽,还是她和重要人员以及礼仪人员陪同下庄重迎接的那个下午。
听说那时他才十八岁多一点,唇红齿白的面容还带着少年人的清透感,穿着随意又质感非凡的名牌衣着,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瓷器。
她也隐隐听闻这位周氏继承人与裴助理之间暗潮涌动的针锋相对。
她心里对裴青宴那份朦胧的好感,在此刻成了微妙的对照。
可惜,裴助理的疏离是系统性的,除了周氏的少爷小姐,他对所有人都保持着恒定的专业距离。
她递上的咖啡,他会礼貌道谢却从不饮用;她试图以讨论工作为名的接近,总被他三言两语引回正题,结束于一句无懈可击的“辛苦了”。
那份好感,注定只能是她一个人的无声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