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泛红,七窍好似被淤泥堵塞挣扎不出来,那口心气堵得他几欲爆裂一样生疼。
看着眼前这张脸,他当父亲一样崇敬百年的伟岸身躯,如今只觉那身自己心中塑上去的圣光如此恶臭刺鼻,比世间再是可怖扭曲的恶鬼都不堪入目。
“你想死?”赵离弦问着话心中却笃定,他的师父刺破温情幻像,挖出残酷现实,敲碎他心中伟岸的雕像,种种不留余地只为剔除他的留恋。
若他缄默不言,或是认输蛰伏,赵离弦心里明白自己根本做不到诛杀他。
许是阴谋揭露得太快,许是从始至终被王凌波一目十步的预判拽着走,许是师父的阴谋被摧毁得太过容易,赵离弦虽深恨他的背叛算计,却无法做到真正将他视为不死不休的仇敌。
可他分明赢了这局,他们捣毁了天道,混沌之根还有师父三方的合谋,却好似主动权仍不在他手里。
渊清听他质问有些讶异,接着总算露出些欣慰:“你总算还愿意动动脑子。”
赵离弦:“为什么?不过是区区心魔引,你别告诉我这种东西便能叫你一蹶不振。”
渊清摇头:“不是,你如今修为,我的筹谋之机仅此一次,这次败了,此生便再无可能。”
“为师好像没跟你说过,三界第一人这头衔,其实为师甚是满意。但于我而言,修行若再无前路,比死更难受。”
“离弦,在这之前,你便是为师的前路。”
渊清将自己的本命剑往虚空一抛,抬腿坐下悬浮于空,身上的灵子以肉眼可见之势逸散——
“心魔引会源源不断壮大为师的心魔,若不压制等待为师的便是元神被心魔吞噬,道体易主。若耗神压制,今后恐怕境界跌落,不复巅峰。”
“为师宁死在最璀璨煊赫之时,也不要滑落坠下仰望他人。”
能教出赵离弦这般目空一切,傲慢弥天的人,又岂会不自负自傲?
赵离弦似有所感,辟时箭几乎是同时从他眉心脱出,试图停下这座山峰即将发生的一切。
并非为时已晚,他成功了,师父的道体回溯到了灵力逸散的前一刻,但人又如何能阻拦一个为自己选定结局的人。
渊清在赵离弦利用辟时箭彻底将他拘住之前,便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道体可修复,神魂可逆转,但唯有人的意志不可束缚。
“不必阻拦,为师并非意气用事。”
“为师与天道合谋,共行阴私之故,百年来算是与天道联系最密切之人,诚然这让为师获益良多,可如今事败,天道那侵扰道阶的罪过总会由我与混沌之根平分的。”
“为师若不尽快赴死,趁天道反应过来前了却这因果,接下来承受的便是整个剑宗。”
“在离去之前,为师作为一宗之主,人界首修,便最后履行一次责任吧。”
只见他抬指引过宋檀因的道体,左手掐诀食指置于宋檀因眉心之上,良久一滴艰难凝聚的金光滴落在宋檀因眉心。
那滴金光滴落后,渊清整个人如同被抽干的枯树,整个人干瘪枯萎到了极致,好似风一吹便能化沙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