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冬日的初雪,下在了辜月初。
或许云也忍耐了太久,洋洋洒洒的雪花第一次落下,便是鹅毛大雪。白色覆盖了天,覆盖了地,覆盖了河流,覆盖了每一寸目之所及。
秋色被一洗而空。枯木银装素裹,被压弯了枝桠,像是沉默恭敬的送葬人。
薄迁一向是讨厌冬天的。
冬太冷了。风卷着雪扑到身上,打湿单薄的衣物,就会让薄迁一连几日都瑟瑟发抖。他没有什么换洗的衣服,甚至连吃食都是冰冷坚硬的,有时候冻的狠了,一口下去连牙都要崩碎。
那些老太监到了冬日更是惯爱偷奸耍滑,薄迁几次差点因为他们冻死在冬天,更是恨不得这该死的季节永远不要到来。
但今时不同往日。
小小的院子,小小的屋里。第一次心平气和面对冬天的薄迁关好门窗,珍惜地点了一个小小的暖炉,在微弱的暖意中继续习着手里厚重的书。
同一时刻。
晏还明斜倚在榻上,轻垂着眼,看着手中的信。
“他们父子倒是有趣。”
低笑一声,晏还明将信放到一旁。安鹊静立在他身侧,轻声道:“陆小将军还是有些年轻气盛,难免会想些不太周到的事。”
“是挺不周到的。”晏还明挑了挑眉:“不过也的确是年轻气盛,我喜欢这种朝气。”
披好大氅,行至桌边,晏还明开始着手回信。
陆禹给他的信很长,晏还明却不欲回一封长信。他只需递去一句话,拒绝陆禹那颇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
——他不能和他父亲一同归京。
这位陆小将军在打仗一事上天赋异禀,但在某些方面就颇为……天真可爱。至少晏还明觉得他偶尔说出的话,做出的事,都疑患脑疾。
晏还明本就与陆家不算相熟,更不算喜欢这位肆意张扬的少将军,自也没有宠着他的义务。
不过……
“让他好好珍惜与陆毋相处的时日吧。”晏还明弯起唇角:“毕竟,也不多了。”
安鹊一怔,随即恍然。
——应是在说陆毋告老一事。
若不是清楚自家大人没有杀陆毋的想法,她恐真的会误会。
希望那位小将军收到回信,不要暴跳如雷……更不要快马加鞭归京,来找她家大人的麻烦。
……
应付完陆禹,闲来无事,晏还明便又想起了薄迁。
薄迁是个安静性子,省心,晏还明对他也还算喜欢。
“走吧。”封好信件,晏还明又随手取过一物:“去见见那个孩子。”
薄迁的小院当真不大,还有些偏僻。不过今日晴朗,又没有风,晏还明倒也乐得在园中走走,赏一赏冬景。
当下刚过午时,薄迁用过午膳,便在院子里扫雪。
他当真是很沉默的,自己一人独处时,一句话也没有。而与许止习武时更是,两个人相对无言。
院子里的积雪不多,薄迁安安静静的扫,站定在林间小道上的晏还明就安安静静的看。
晏还明的目光不算有存在感,人也是。一袭白狐大氅,配上素白的衣袍与干干净净的人,几乎要融入进无边的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