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绒毯的暖意像一层温柔的茧，将元一诺包裹其中，却也让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跳的失序。乔映绾那句带着倦意的“冷就盖上”在耳边反复回响，与之前视频里她疲惫的眉眼、沙哑的哼唱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细密而粘稠的网。
日子一天天过去，药材的苦涩清香渐渐淡去，但那条毯子成了元一诺夜间的必需品。她依旧会在深夜准时接到视频，乔映绾的状态时好时坏，有时妆发整齐似乎刚参加完当地的活动，有时则疲惫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在镜头前睡着。不变的，是那断断续续、永远在跑调边缘试探的哼唱。
元一诺发现自己开始留意剧组偶尔流出的路透照片，会在助理送来东西时，状似无意地问一句“乔老师那边天气怎么样”。她像一株缺水的植物，贪婪地汲取着任何与乔映绾相关的、微不足道的信息，用以填补这漫长分离带来的、日益扩大的空洞。
这种不受控制的依赖感让她感到恐慌。她试图抵抗，在乔映绾哼唱时故意走神，将那毯子塞进衣柜深处。可到了夜晚，身体却比意识更诚实，她会不自觉地裹紧毯子，会在视频请求响起的瞬间心跳加速。
这天晚上的视频，乔映绾那边的背景格外嘈杂，似乎是在一个临时庆祝活动的现场，隐约还能听到烟花炸开的声音。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也比平时朦胧，带着微醺的醉意。哼唱只开了个头，就跑了调，她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对着屏幕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种元一诺从未听过的、松弛的慵懒。
“跑调了……”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划着屏幕，仿佛想触碰这边元一诺的脸。
元一诺看着她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软得厉害。一直压抑在心底、盘旋了无数个日夜的问题，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声音很轻，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和依赖，像羽毛搔过听筒。
屏幕那端，乔映绾划着屏幕的指尖顿住了。
嘈杂的背景音仿佛在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她抬起眼，目光穿过模糊的信号，精准地锁定了屏幕这边的元一诺。那朦胧的醉意似乎清醒了几分，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缓缓凝聚，像黑暗中亮起的、危险的幽火。
她微微歪头，凑近镜头，唇角勾起一个极浅、却带着致命蛊惑的弧度。
“怎么？”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酒后的微哑和一丝玩味的笑意，“想我啦？”
不是直接的回答，而是一个反问。一个带着钩子的问题，轻易地撕开了元一诺所有脆弱的伪装。
元一诺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血液轰然涌上头顶。她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羞耻和慌乱让她无所适从。她张了张嘴，想否认，想辩解，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能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无措地看着屏幕里那个笑得像狐狸一样危险的女人。
乔映绾似乎很满意她这副窘迫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她没有再追问，也没有给出归期。只是维持着那个靠近镜头的姿势，用那双仿佛能吸人魂魄的眼睛，静静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看着元一诺在她目光下一点点融化，溃不成军。
半晌，乔映绾才懒洋洋地直起身，重新靠回椅背。
“快了。”
她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然后，像是耗尽了最后的精力，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
“睡吧。”
视频再次□□脆地挂断。
元一诺握着发烫的手机，呆坐在黑暗里，耳边只剩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想我啦？”
那个带着笑意的、蛊惑的声音，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盘旋。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然后将整张脸深深埋进那条柔软的羊绒毯里。
毯子上，似乎还残留着乔映绾指尖虚拟划过的触感，和那句未得到确切回答，却让她心跳失序的问话。
暴君没有给出归期。
但她用一个问题，一句“快了”，轻易地将逃离的念头再次碾碎。
元一诺知道，她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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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了”这两个字，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日夜不休。
元一诺的生活表面依旧平静，煮药熏蒸，抱着毯子发呆，等待深夜的视频。但内里却像一锅被文火慢煮的水，温度在不知不觉间攀升。乔映绾那句带着醉意和蛊惑的“想我啦？”如同不断添入的柴薪，让她坐立难安。
她开始更仔细地留意乔映绾剧组的相关消息。从一个无人关注的场务微博里，她看到了一张模糊的杀青宴照片，人群中央的乔映绾穿着戏服，正与人举杯，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但身姿依旧挺拔。
杀青了。那是不是意味着，真的……快了？
这个认知让元一诺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涌上一股更深的茫然。乔映绾要回来了。那个真实的、带着强大压迫感的、会用冰冷眼神和惩罚性亲吻确认所有权的乔映绾，要回到这个空间了。
她应该感到害怕吗？是的，她怕。可在那恐惧的底层，却又翻涌着一股连她自己都唾弃的、隐秘的期待。
视频通话依旧继续，但乔映绾似乎更忙了，有时画面背景是疾驰的车内，有时是机场嘈杂的候机厅。她的哼唱变得敷衍，甚至偶尔会缺席，只是隔着屏幕，用那双带着血丝却依旧锐利的眼睛看着元一诺，简短命令：“睡觉。”
元一诺乖顺地应着，心里的那锅水却快要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