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淅沥，隔着浴室门板，像一层模糊的背景噪音。元一诺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乔映绾最后那几句话在她脑子里反复冲撞，撞得她头晕目眩，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被抽空后的虚软。
「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看清楚之后，如果还想回来，我就在这里。」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回来。只要你承担得起后果。」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在她最脆弱的地方。她以为自己会愤怒，会绝望，会歇斯底里。可奇怪的是，当乔映绾真正把那条看似通往“自由”的路指给她看时，她心里涌起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恐慌。
那条路太黑了，黑得看不到尽头。而她早已习惯了乔映绾划定的、哪怕狭窄却至少有光的方向。离开这里，她能去哪里？做什么？那个所谓的“公益短片场记”机会，在乔映绾轻描淡写的描述里，像施舍，更像一个验证她“一无是处”的残酷实验。
她承担不起后果。不是怕乔映绾的报复，是怕外面那个广阔却冰冷的世界，怕那个失去了“乔映绾所有物”标签后，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元一诺。
水声停了。
浴室门打开，氤氲的水汽弥漫出来。乔映绾穿着丝质睡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她看到依旧坐在地上的元一诺，脚步顿了一下，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就料定她会是这副模样。
她没有催促，也没有询问，只是走到床边坐下，继续慢条斯理地擦着头发，动作优雅从容，与地板上那个失魂落魄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空气凝滞，只有毛巾摩擦发丝的细微声响。
过了不知多久，元一诺才缓缓抬起头。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不再是最初的激动和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她看着乔映绾，看着那个即使刚沐浴完也依旧带着无形压迫感的女人，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不去了。”
乔映绾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她转过头，看向元一诺，目光深邃，带着审视。
“哦？”她发出一个单音节，听不出情绪，“为什么？”
元一诺迎着她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下都带着钝痛。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很可笑，很卑微，甚至很贱。但她控制不住。那些被乔映绾用各种手段刻进她骨子里的依赖和扭曲的眷恋，在此刻汹涌地淹没了她。
她看着乔映绾，几乎是凭着本能，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连她自己都唾弃的理由：
“因为……舍不得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乔映绾明显怔住了。她看着元一诺，那双总是平静无波、或带着冰冷掌控欲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愕然的情绪。她似乎完全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她预想过元一诺的恐惧，预想过她的愤怒，甚至预想过她可能会咬牙接受那个机会，试图证明什么。
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近乎直白的、带着卑微依恋的回应。
就在乔映绾因为这出乎意料的答案而失神的刹那，元一诺不知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力气，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没有丝毫犹豫，踉跄着扑到床边，在乔映绾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俯身，准确地攫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