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面前。是闻讯赶来的经纪人和主治医生。
经纪人看着乔映绾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转向医生,压低声音:“医生,这……怎么会这样?”
医生翻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眉头紧锁:“生理指标在逐步恢复,脑部CT也没有显示明显的器质性损伤。这种选择性失忆,更多是心因性的。可能是病人在潜意识里,极度抗拒某段让她无法承受的记忆,大脑作为一种保护机制,强行将其封闭甚至‘删除’了。”
极度抗拒……无法承受……
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乔映绾的心脏。她抗拒的,无法承受的,就是关于她乔映绾的一切吗?
“那……能恢复吗?”经纪人急切地问。
医生摇了摇头:“很难说。这种失忆没有固定的恢复周期,可能明天就想起来,也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而且,强行刺激或者试图让她回忆,可能会引起剧烈的头痛、恐慌,甚至更严重的心理创伤。目前最好的方式,就是顺其自然,让她在一个安心、没有压力的环境里慢慢康复。”
安心……没有压力……
乔映绾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血色,眼神空洞地看着医生:“意思是……我不能再出现在她面前了,是吗?”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却比任何哭喊都让人心酸。
医生沉默了一下,委婉地说:“至少在病人情况稳定、建立起新的安全感之前,乔小姐您……最好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
乔映绾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她扶着墙壁,挣扎着站起来,身体晃了晃,经纪人连忙伸手扶住她。
“映绾……”
乔映绾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病房门,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痛楚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
“走吧。”她轻声说,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
她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医院。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身上,却驱不散那彻骨的寒意。她知道,从元一诺问出“你是谁”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被永久地放逐出了她的世界。
接下来的日子,乔映绾没有再靠近医院。她像个游魂一样回到那个空旷的顶层公寓。这里的一切都还保留着元一诺生活过的痕迹——沙发上她常抱的抱枕,茶几上她没看完的书,浴室里她喜欢的沐浴露香气……
每一处,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乔映绾的神经。
她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耳边反复回响着元一诺曾经软糯地叫她“姐姐”的声音,和她最后那句冰冷的“我不认识你”。
她让人撤掉了所有关于元一诺的东西,试图抹去痕迹,却发现那些记忆早已刻进了她的骨头里。
她变得更加沉默,工作成了她唯一的避难所,用近乎自虐的强度填满所有时间,试图麻痹自己。可一旦停下来,那无边的悔恨和空洞就会如同潮水般将她吞噬。
她通过经纪人,时刻关注着元一诺的恢复情况。
知道她身体一天天好转,已经可以下床走动。
知道她不再抗拒护士和医生的接触,眼神里的戒备渐渐减少。
知道她开始对周围的事物产生好奇,会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飞鸟。
也知道……她依旧想不起任何关于“乔映绾”的事情。甚至当经纪人试探性地提起这个名字时,她只是茫然地摇头,眼神干净得像初雪。
一个月后,元一诺出院了。
乔映绾没有出现。她站在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经纪人护送元一诺上车,离开。车子汇入车流,消失不见,也带走了她世界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
经纪人打来电话:“映绾,一诺她……坚持要回自己以前租住的公寓,不肯来这里。我安排了人照顾她,也联系了心理医生定期随访。”
“嗯。”乔映绾应了一声,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保护好她,别让任何人打扰她,尤其是……媒体。”
“我明白。”
挂断电话,乔映绾在窗前站了很久很久。
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色,如同她内心淌血的伤口。
她失去了掌控的资格,也失去了靠近的权利。
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一个真正的、沉默的守护者(或者说,赎罪者),躲在无人可见的阴影里,确保那个被她伤害至深的女孩,能够在一个没有她的世界里,平安、安静地……活下去。
哪怕她永远也想不起她。
哪怕她的人生,从此与她乔映绾,再无瓜葛。
这或许,就是她这场偏执爱恋,最终的、也是最残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