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也不全对。”自家用手杖轻轻点了点脚下的土地,“最难的是信心。外面是『歷史终结论甚囂尘上,內部是『造飞弹不如卖茶叶蛋的迷茫。很多人觉得,我们这条路,是不是走到头了?”
山风拂过了自家爷爷白的头髮。
“那时候,我们这一代人能做的,就是挺住。用尽一切办法,给后续的发展腾出空间、打下钉子。引进技术,谈判,哪怕受气,也得忍著,先把东西学过来;扶持自己的企业,哪怕稚嫩,也得护著,因为它们是我们自己的骨头。”
说完她顿了顿,语气加重,“为什么?因为我们见过更艰难的时候,知道如果自己的骨头断了,指望別人是永远站不起来的。”
说完又指向远方:“你看现在,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可你要知道,这繁华底下,埋著多少代人咬牙硬挺的根基。爷爷知道你要做做的光刻机的时候其实很开心。”
江诚虽然没说话,但是心神震动。
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將自己的商业布局,与祖父那一代人沉重的歷史责任联繫起来。
“爷爷不跟你讲空泛的大道理。”
拍了拍江诚的手臂之后他的语气缓和下来,却字字千钧,“你搞企业,追逐利润、运用资本,天经地义。但你要记住,当你的生意做到能影响一个行业、甚至触碰国家命脉的时候,你掌舵的手,就得稳,心里就得有桿秤。”
“这桿秤,一头是你的商业利益,另一头,是这片土地上无数像你李爷爷这样的人,用血汗乃至生命换来的这份家业能否延续、能否更强盛的歷史责任。”
江诚闻言脸上也变得严肃了掐你。
缓缓的开口:“我知道了爷爷,您说的那桿秤,我会时刻放在心里。我们这代人可能不再需要面对炮火,但要面对的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爭技术封锁、產业壁垒,每一块“晶片”都是现在的“高地”。
大家都说你是工程家您当年带著大家造飞机、造航母,让华夏站起来、强起来;我今天做光刻机,是想让中国在资讯时代、智能时代,真正挺直腰杆。
利润我会赚,但不会让它成为唯一的目標。企业做大之后,它就是国家產业链上的一块骨头。你们传下来的那口气,我不会让它断。”
江诚话音落下,山风骤然变得急促。
松涛之声不再是低沉的呜咽,而是化作了山峦般连绵起伏的呼啸。
那声音掠过林梢,穿过石隙,在整片山坡上迴荡、应和,仿佛沉睡的英灵被这掷地有声的誓言唤醒。
正用他们最熟悉的方式,—这天地间最浩荡的风声,发出无声却磅礴的讚许与嘱託。
站在风中,江诚第一次感到,自己与脚下这片土地、与长眠於此的英魂產生了某种血脉深处的共振。
自家爷爷没有立刻回应。
显然他也被这阵突然间吹起的风阵给触动。
只见缓缓转过身,用那双洞察过无数人心与世事的眼睛,重新望向他带来的整片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