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的棺槨在公主府停灵三日后,便要送往京郊皇陵。
出殯这日,所经之路,沿途肃静,太子之外,眾皇子、公主皆来为温宪送行。
胤祥和胤禵骑马走在棺槨之后,离开公主府,便见沿街跪满了附近几座官邸的女眷和下人。
队伍走得极慢,胤祥不经意回眸,却见兵部尚书府外,有个姑娘不与家人一同叩拜,而是直挺挺地跪著,哭红的双眼依然在流泪,满心悲伤地望著渐渐远去的灵车,仿佛故世之人是她的至亲。
直到和胤祥对上视线,那女孩子才匆忙叩首,胤祥默默收回目光,他怎么会计较一个真心悼念五姐姐的姑娘的不敬之罪呢。
而这一日,毓溪终於能进宫见额娘,当送殯的队伍去往京郊,毓溪被绿珠接到了永和宫。
但往日总能与自己说笑一路的绿珠,如今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哀戚地看自己一眼,就低下了头。
到了永和宫门外,是环春迎出来,见绿珠一脸憋著要哭的模样,轻声恼道:“若再不能忍著,就不能在娘娘跟前当差,永和宫的日子还要过下去,小主子们的体面不能丟了。”
绿珠没有辩解,像是已经忍耐不住,向著毓溪福了福,匆匆转身跑了。
“福晋,奴婢带您进去。”
“额娘可好,你也要保重身子。”
环春道:“奴婢粗鄙之人,只有一副身子骨还不赖,娘娘却是柔弱的,奴婢很心疼。福晋,这些日子人人来人人哭,娘娘纵然伤心,可也不能伤了身子,今日您来了,奴婢只求一件事,可不能再和娘娘一起抱头大哭了。”
毓溪应道:“四阿哥也交代了,莫再拉著额娘一起哭,事已至此,活著的都得好好活著才是。”
如此,进了门,婆媳相见,毓溪只是稍稍红了眼圈,就努力克制,镇定下来將外头的事一一告诉额娘。
弟弟妹妹们都去送殯了,毓溪本也要跟著去京郊,可胤禛要她进宫来看一眼额娘,就怕额娘等著消息。
“额娘,听胤禛说,皇阿玛不去木兰围场秋獮,过些日子就要侍奉皇祖母回京了。”
“我也听说了,承德传来消息,眼下太后的身子好了不少,倒是佟贵妃还病怏怏的,等她大安,皇上就该回京了。”
说话间,毓溪忍不住轻咳几声,委实是连日辛劳累著了,德妃端了茶要餵儿媳妇,毓溪忙抬手接过。
看著儿媳妇手背上的肌肤又干又皴,便知道这些日子她忙得无暇照顾自己,德妃拉过孩子的手,从一旁取了香膏,为她轻轻抹在手背上。
“额娘……”
“你们都要好好的,额娘一个也损不起了。”
“是。”
“毓溪啊,胤禛好吗?”
毓溪垂眸道:“今日是胤禛命我来看您,实则我早就想来见额娘,额娘,我心里很害怕。”
德妃捧著孩子的手,问道:“怎么了?”
毓溪用力抿了抿唇,才不让自己悲伤难过,克制著情绪说:“胤禛不太好,他瞧著过分冷静,他能劝好弟弟妹妹,可似乎劝不好自己,额娘,明日胤禛来向您復命时,您拉著他说会儿话吧,哪怕你们母子再大哭一场也好,我总觉著胤禛,才是眼下唯一还没缓过来的。”
德妃心里將皇帝怨了千万遍,可她的儿子哪里知道,皇阿玛在布下江山社稷的大棋局,想做皇帝岂有那么容易,从现在开始的每一步路,都註定艰辛。
“额娘知道了,明儿你们再一起进宫,不论额娘与他说了什么,额娘都信胤禛能把心放在你怀里,有你在,他能好好地走出去。”
“额娘,胤禛太难了……”
毓溪到底没忍住,捂起脸大哭一场。
殿门外,环春守在门前,无奈地昂首望天,心里默默嘆:万岁爷也太狠了,就不怕伤了四阿哥吗?